林隐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曼特堡唯一的一所大學就是建在半山腰的EA.”
顧嶺深點了點頭:“所以我去了EA,在校園牆上看見了一張你的照片,然後我就投了一筆錢做了校董。”他淡聲說着,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很明顯,投過那筆錢之後,要了解你的信息就方便了很多。”
林隐譏诮:“聽上去破費了不少。值得麼?”
“當然。”顧嶺深笑了笑,“至少我現在有了和你結盟的籌碼,不是麼?”
林隐冷笑着垂眸,再次走到窗邊:“如果你能這樣查到我,你覺得黃婉華會查不到麼?”
“她當然查得到,但她不會查。”顧嶺深的視線跟着她轉到窗前,此時已是正午,搶眼的光線将她的身體照出了一個薄如輕霧般的輪廓。
她看着窗外,沒有回頭,隻是不解地問:“為什麼?”
“因為對她而言,你隻不過是畫廊的一個簽約藝術者,她想學你的技法,你剛好也有空教她,你們的關系隻是師生而已。她是顧氏集團的總裁,又是商界的名媛,你們之間完全沒有利益沖突,她為什麼要費時費力地去調查你?除非是你自己露出了什麼破綻。”
林隐用心思索了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我一直都很謹慎,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她主動推進的,我做的,不過是服從安排。”
“那麼她就沒有理由會調查你。像她這種人,絕不會浪費任何時間與精力在額外的事務上。”顧嶺深思忖着,“更何況,如果她已經查到了你,又怎麼會沒有絲毫的動靜?她并不是一個喜歡藏着掖着的人。”
“那麼是什麼讓你覺得,我們就能成為盟友?”林隐轉過身看向顧嶺深。
她的臉此刻又處在了陰暗中,她好像永遠是這明豔陽光下一抹虛無缥缈的影子,讓人觸不到也抓不住。
一片單薄又撕裂的陰影。
顧嶺深再次被這片陰影灼傷了眼睛,他閃躲着她的視線,側過身,假裝在看畫:“如果我們的目标一緻,我認為結盟是最好的方式。”
這句話他今天已經重複好幾遍了,他不懂她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要問。她到底有沒有聽懂他說的話?
“你的目标呢?是什麼?”林隐看着他的側臉問,“既然要結盟,你總該把你的目标也說一說。”
顧嶺深斂眸,遲疑了幾秒鐘,緩慢卻又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要整個顧氏集團。”他用餘光瞥向林隐,“你呢?你想從黃婉華那裡得到什麼?”
大部分漂亮女孩跻身權貴圈中,無非就是兩種目的,要麼财富,要麼地位。
但眼前這個女孩理應不同。她為了潛伏在黃婉華身邊,已經苦苦籌謀了十多年,所圖的,當然是件大事。
“我不知道。”林隐誠實地回答。
她真的不知道。
她這十多年來所有的努力都隻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有機會接近黃婉華。但她幾乎沒有想過,真的接近了以後,她要怎麼做。
她曾想過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讓這個女人名聲盡毀的,她要在這個女人最風光得意的時候,譴責她、揭露她,然後給她一個緻命的打擊。
事實上她試過了,就在顧縱海的熱身宴上。隻是行動還沒開始就已宣告失敗,正是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
“不知道?”顧嶺深猝然轉頭,這次即使會被光線刺痛,他也要直視她的眼睛,他走近她,有些惱怒,“你處心積慮地接近她,讓她看上你的畫,然後做了她老師,成為她的座上賓。現在你和我說你不知道?”他陰鸷着雙眸,深抽一口冷氣,“你付出了代價,可是卻沒想好你的底牌?”
林隐閉上眼,他的呼吸近在咫尺,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和她貼得那麼近。她感覺得到他的熱意撲面而來,他的脖頸間依然是那股熟悉的剃須水的味道,冷冽又清香。
她知道自己隻要微微仰起臉,再墊一墊腳,就能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薄厚适中,柔軟而溫暖。就在四天前,還用力地吻過她。
此刻她已經沒有退路了,背脊抵在窗沿上,她看着他,汗水在頃刻間就濕透了單薄的衣服。
在他面前,她好像永遠都沒有退路。
“你要我做什麼?”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眼底盡是求饒,連聲音都有氣無力了起來,“就算我們結盟了,我能為你做什麼?”
她明明已經看穿了他的詭計,她明明隻是他奪權路上的一顆棋子。可是此時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半尺的距離,她忽然覺得很累,她不想再與他對峙了,她隻想靠倒在他懷裡。
哪怕他仍舊是騙她。拿她當賭注也好,拿她當棋子也罷。
她不想和他對抗了。
“其實也不要你做什麼。”顧嶺深被她眼底的霧氣迷住了,他将她抵在窗前,“我隻要你站在我這邊,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事情。”他環住她的腰,輕輕用力,她就伏在了他胸口,他繼續說,“我隻是希望黃婉華如果在你面前表露了任何對我或者對勞爾的評價,我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可以麼?”
林隐徒然在一瞬間清醒,她失笑着撥開顧嶺深,逃到畫室中央:“你以為我是什麼?她憑什麼會對我袒露心聲?”她回頭看向他,“我做她的老師已經整整三個月了,我們所有的交流僅限于藝術。除了藝術,我們不過是兩個身份懸殊的陌生人。”
“我每天都在問自己,我這麼做是為什麼?我要幹什麼,我想幹什麼。”
“我費勁心思畫了一幅畫,我知道她會對這幅畫感興趣,然後找到我。我知道我們血液裡對藝術有着相似的審美,我們或許可以借此溝通交流。但是然後呢?”林隐狠狠地笑起來,“然後我要幹什麼?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究竟還要維持這裝模作樣的師生關系多久才能在某一天不顧一切地撕破臉對她說,我是你二十五年前不要的女兒?”
顧嶺深驟然震驚道:“你是她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