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婉華臉上閃過一絲少有的落寞的表情:“但你不會知道,我走到今天這一步,花了多少心血和代價。”她轉頭望向窗外,似在回憶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我自幼就過着優渥的生活,人生的字典裡從來都沒有‘遷就’和‘甘心’,如果不是後來家裡遭遇了變故,我根本就不會逃難到這裡。所以我當然不甘心,不甘心嫁給了顧縱海之後,就要被冠以夫姓,人前人後被他們叫做顧夫人。”
她轉回頭,眸中劃過兩道鋒芒:“我姓黃,我不止是顧夫人,我讓别人叫我黃小姐就是因為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黃婉華即使嫁進豪門成為了闊太,我仍然是一個擁有自己獨立身份的人。”
林隐擡頭,動容地看向黃婉華。她震驚于眼前這個女人的自強和自負,也第一次突然對她的輸出,産生了一點不應該有的共鳴。
這種共鳴讓她的腦子“轟”的一聲,好像有根神經在一瞬間崩斷了。
她羞恥于這份“共鳴”,這共鳴讓她覺得自己的信念遭到了背叛。
林隐捏緊手指,掌心的刺痛讓她清醒。
她在心底暗驚,差一點,她就要被這個女人PUA了。
這個女人所有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向上爬,甚至連顧縱海,都不過是她的一顆棋子、一塊墊腳石。
她要的,是顧氏集團,是上市公司,是掌控全局。
而不僅僅隻是一個虛妄的顧夫人的名号。
想到這裡,林隐淡漠了雙眸,剛剛對黃婉華所表現出的動容凝固在臉上,成為了一抹虛浮的笑:“我原來一直以為,大多數女人的終極目标就是嫁進豪門做闊太,看來我還是電視劇看多了。”
黃婉華疏懶地笑起來,口吻裡是俾睨萬物:“所有人都以為我嫁給了顧縱海,是祖墳冒青煙,積了三輩子的德。他們想,這個女人從此以後就該相夫教子,安心地待在家裡坐鎮後宮了。”她睨向林隐,“可惜我不是那樣的女人。我不要,也不想。我要有我自己的春風得意。”
“我相信。”林隐垂眸,“即使沒有顧氏集團,您也可以有自己的輝煌。”
黃婉華笑而不語,眯起一雙美目,緩緩說道:“雖然如此,但也不能一概而論。顧氏呢,就像是一棵大樹,背靠大樹的确好乘涼。隻不過我也确實額外做了一些努力。”她頓了頓,正好借此機會把話題引到了顧氏集團上,繼續道,“顧氏當然幫了我很多,但同樣的,我對顧氏的貢獻也不少。隻不過……”
“怎麼了?”
黃婉華輕輕歎了口氣:“隻不過最近遇到了一些難題。”
林隐斂了斂眸,知道黃婉華終于說到了正題,忍不住嘴角泛出一絲譏诮,但又随即克制住,淡淡地問道:“什麼難題?”
“好了,不聊公事。”黃婉華擺了擺手,假意停止這個話題,“說好了隻是出來吃頓brunch的,為什麼還要聊這些煩心事?”
林隐不再說話,點了點頭開始認真地對付起盤子裡剩餘的食物。
黃婉華要與她聊,她就聊;黃婉華要是不想聊,她就閉嘴。這種時候如果太主動,反而會顯得她有目的。
果然,黃婉華見她不說話了,反倒又難受起來。她再次喝了口酒,裝作不經意地問:“之後這段時間我都不去畫廊了,你有什麼打算?”
“我……”林隐輕蹙眉尖,遲疑着說道,“我還是老樣子,在三木裡畫畫。可能明年三月會辦一個畫展。”
話題展開得相當順利。黃婉華立刻接了上去:“對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張祖菲想約你的畫。”她看着林隐微笑,“還記得他麼?”
她雖然笑着,眼神裡卻有不容推卻的堅持。
這堅持讓人覺得,絕不能在她的面前說出“不記得”三個字。
她向來就是這樣,咄咄逼人,隻是用假笑掩蓋着。
自從上次在網球場被張印拒絕了晚餐以後她就知道,原本十拿九穩的西區,已經有别人在觊觎了。
而張印的态度也很明顯:一切全憑競争。
誰出價高,就把地賣給誰。
大家都是生意人,這一點無可厚非。
隻不過她一直以為憑着這麼多年的老交情,張印多少會賣給他們一個面子。但現在看來,葉晉聲那邊,怕是也下了血本了。
幸好,她還有林隐這顆棋子。
那天的晚宴上,張祖菲對林隐的關注,她都看在了眼裡。而後來又與顧嶺深大鬧一場,體面盡失,也是因為林隐。
他對林隐的“觊觎”,如今已成為黃婉華拿下西區這塊地的唯一籌碼了。
“我記得他。”林隐注視着黃婉華,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那天被顧先生打了一拳的人。”
“你知道麼?那天晚宴結束後,所有人都在問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