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無聲地在這個黑夜裡沉默。
傷口沒有很痛,但血一直在流,是種麻麻的頓感,連同失落一起,逐漸布滿她周身。
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黑暗将她包圍,她無處可逃,隻好坐在成堆的衣物箱包中間,第一次像個孩子般無助地哭出聲來。
隻是這一次,她知道沒有人再會來安慰她了。
其實從她站隊黃婉華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與别人劃開了界限。
*
林隐身着正裝,挽着公文包,跟在黃婉華身後走進了顧氏集團的大樓。
目光所及之處,人人都向她們欠身點頭,恭敬地說一句:“早上好,黃小姐。”
這是她取代琳達,做黃婉華助理的第二十九天。
這二十九天裡,她經曆了衆人的質疑、異樣的眼光、背後的嘀咕以及顧禦突然闖進辦公室裡的一頓發飙砸東西,甚至抽了她一個耳光,這所有的一切,她都一一扛過去了。
她知道,她對琳達的背叛,值得那個耳光。
當時顧禦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我特碼就知道是你搞的鬼!我一直就知道是你。一開始你就處心積慮接近我媽,跟在她身邊鞍前馬後,現在你終于如願以償了!把琳達搞走,自己擠上了,呵呵,姓林的,你還真的不簡單!”
“媽!你還不明白麼?這個女人想要什麼你看不出來麼!琳達……你把琳達趕到哪裡去了?”顧禦咆哮到最後,喉嚨裡都是嗚咽。
“鬧夠了沒有?”黃婉華坐在一張大辦公桌後,眼神掃過,将玻璃窗後那群八卦的臉掃回了原位,又看向顧禦,忽然苦口婆心道,“鬧夠了就回去洗把臉、醒醒酒,然後再來公司上班。你要想位子不被别人搶掉,最好的辦法就是坐穩它!”
“媽,你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了?”顧禦漲紅了臉看向林隐,“她和顧嶺深是一夥的!你把她招進來,現在他們剛好可以裡應外合!”
“少在這胡言亂語,出去!”黃婉華臉色一沉,指向門口。
顧禦還要再說,但終究不敢忤逆母親,跺了跺腳,摔門而出。
林隐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捂着臉、低着頭,默默承受着這一切。
她無話可說。
黃婉華在她身後注視着她,也什麼話都沒有說。
這個女孩遠比她想象中,更沉得住氣。
同二十多年前的她一樣,忍辱負重,最後一步步走上自己人生的台階。
她就像她的縮影。一個更為内斂的縮影。
*
林隐本以為自己是不适合做這種工作的,但沒想到僅僅過了一個月,她就完全勝任了。
她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铿锵地走在集團大樓的第二十八層,這裡高管雲集,風景獨好,舉目望進大廳,各個衣冠楚楚、神采奕奕,見她時,會禮貌地點頭微笑,神色中既尊重又絕無谄媚之情。
她知道,他們未必看得起她,但也絕不會失了體面。
在顧氏集團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職位越高,樓層越高。
但無人在意另外一句話: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十一點,公司的茶水間。
林隐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忙碌了一上午,終于有時間歇下來了,她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遠處高架上的車水馬龍,神情有些落寞。
身後有人走近,是法務部的艾瑞克。
“Lynn,咖啡要不要?”
經過一個多月的磨合,這些人也已經與林隐比較熟悉了。
事實上相比起琳達,他們反而更喜歡林隐多一點。
這個女孩并沒有因為自己是黃婉華一手拎過來的,就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相反,她勤奮好學,謙遜有禮,偶爾也會透露一些有關黃婉華工作上的信息給同事們以換取彼此間的信任,所以漸漸的,也就沒有人再在背後蛐蛐她了。
林隐聽見艾瑞克的聲音,轉了身,舉了舉手中的杯子,笑着:“正在喝,謝謝。”
“難得見你有空出現在茶水間的,今天中午沒安排?”艾瑞克給自己做了一杯拿鐵,順便替林隐拉開桌前的椅子。
“中午黃小姐有一個私人約會,不用我去。”林隐一邊在椅子裡坐了下來,一邊又說,“而且她今天的心情好像不錯,我就比較輕松了。”
“同時來了兩大好消息,也難怪。”艾瑞克笑着推測,“中午的私約很可能就是和董事長哦。”他口中的董事長就是顧氏集團的掌權人顧縱海。
“哦?兩大好消息?”林隐眯了眯眼,她現在對于職場間的客套寒暄已經很熟悉了,也會說一些周旋的話,“你們法務部這次倒是比我這邊更靈通了。什麼好消息連我這個總經辦助理都不知道?”
上個星期,林隐已經升至總經辦了。職位比琳達之前的位子要高一級。
“我估計最遲今天晚上就會宣布。不過我可以提早透露給你知道。”艾瑞克壓低聲音悄悄說,“聽說董事長那邊已經與深南科技簽合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