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日。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薄霧,從窗簾的縫隙裡照進卧室。
寬大又柔軟的床上,林隐正蜷在顧嶺深的臂彎裡沉睡。
這也是她最近幾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顧嶺深先醒了,在輕柔的光線中緩緩睜開眼,仿佛剛剛做了一場冗長的夢,整個人都有種不确定的幻覺。
他看向懷裡的林隐,看了很久,才終于相信,此刻這份來之不易的安逸,已經是他實實在在可以擁有住的真實了。
他揉了揉她的長發,輕輕将手臂抽出,又細心地替她掖好被子,這才起身下床。
林隐的睡眠向來很淺,盡管顧嶺深已經将所有的動作放至最輕,她還是從迷迷瞪瞪中醒來,眯眼看向正準備去沖澡的他:“幾點了?”
“還早,七點半。你可以再睡會兒。”顧嶺深坐回床邊,在她額頭輕吻了一下,“我沖完澡就去做早餐,然後吃完早餐我送你到畫廊。”
“你呢?”林隐怔怔地看着他,她以為他今天會陪她待在畫廊一整天的。
“你忘了我今天要開股東會和記者招待會?”顧嶺深俯身看向她雙眸,“以及要問你,你打算什麼時候和我簽訂股權轉讓協議?”
“股權轉讓?”
“嗯,你出資一元,我就直接把手裡的股權全部給你。這是之前我們談好的條件。”
林隐緩緩坐起身,輕薄的被子從肩上剛要滑落又被她緊緊抓住捂在胸前:“我以為我昨晚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唔?”顧嶺深的神情似笑非笑,視線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起伏的被單後,“我隻記得昨晚你說你……要我。”
“是隻要你。”林隐妥協似地歎了口氣,看不得顧嶺深的壞笑,伸出雙臂勾住他脖子,“這樣說,還不夠麼?”
被單滑落,她的肌膚緊緻又細膩,在晨曦的陽光下散發着誘惑的光澤。
顧嶺深一把圈住她,将她攬至身前,眸底原本的堅持瞬間化為探索的欲|望。他看了眼手表,還有時間,又怕她冷,幹脆一起躲進了被子裡。
*
八點五十八分。
顧氏集團大樓的二十八層。
顧嶺深身着一套高級優雅的黑色西服,沉眸冷颚,在一衆工作人員的陪同下,步履從容,走進燈火通明的大會議室裡。
與會之人包括集團的各大股東、法務部部長、審核部、人事部經理和代表律師等。
會議的主要内容是向股東們宣布股權變更事宜,以及新話事人的權利與義務。
不出意料,顧縱海與黃婉華今天果然沒有來,委托了一名律師到場。
律師皮笑肉不笑地對着顧嶺深欠身道:“抱歉顧先生,因為顧老及顧夫人這幾天身體抱恙,所以全權委托我代為參加今天的股東會。”
“不要緊,也沒有需要他們簽字的地方。回頭替我向他們問好。”顧嶺深微笑,轉頭對着自己身側的律師颔首道,“可以開始了,梁律師。”
梁律師清了清喉嚨,開始将股東的股權分配、公司的組織架構調整、人事變動及各項已經生效的決議,再次重申了一遍。
這些事情其實在兩周之前,大家都已經心裡有數了。
隻不過一直拖到昨晚八點,才正式簽字落地。
如今在外人看來輕松得來的這一切,卻不知顧嶺深在這段日子裡經過了多少明争暗鬥與謀劃斡旋,才終于走到了此刻這一步。
現在想來,他仍覺後怕。
這中間但凡有任何一點差池,就是前功盡棄,甚至滿盤皆輸。
所幸的是,一切都比預想中順利。
他坐在一張巨大而長的會議桌主位,兩邊一色西裝革履的股東、公司資深員工及律師等。
每一個人都屏息凝神地注視着正在朗讀條款的梁律師,傾聽着從他嘴裡說出的每一項已然不能更改卻有關他們利益的條例。
他看見了齊軍、老蔡、老何,這三個人是當年跟着顧縱海一起打江山過來的,而如今,隻剩下了老何還在勉力偏向着顧縱海,老蔡早就見風使舵主動投誠了。
顧嶺深有些恍惚,耳邊梁律師的話漸漸變成了一種遙遠而空闊的聲音。
他想起了七歲那年,康如南牽着他的手在機場四顧無人,最後隻有齊軍一個人前來送行的凄涼和心酸。
飛機起飛,開往大洋彼岸,十幾個小時後在英國利物浦落地。
那是康如南娘家在海外的一處資産,一套不大的房子,還有一筆錢。
他從小并不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