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他的記憶裡，他和他母親沒有為錢太傷腦筋過。

但康如南在之後的幾年裡，仍然罹患了重度抑郁症，她離開江城、離開顧雲淺這件事，始終是她心頭揮不去的噩夢和陰影。

可見錢并沒有解決任何内在的問題。

也是從那時候起，顧嶺深的心漸漸硬冷了起來。

康如南幾乎沒有在他面前提及過顧縱海與黃婉華的名字，但他知道，那是他不能原諒也不配得到原諒的人。

現在，他就坐在顧縱海曾經坐過的位子上。

他擁有了顧縱海的一切，他的集團、他的股權、他的公司。

他接管了這一切，但這些本就是他應得的，不是麼？

顧家長子，顧縱海的嫡系親出。他坐在這個位子上，名正言順，也無可非議。

梁律師講完了一大堆話，等到大家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喉嚨，看向顧嶺深：“顧總。”

顧嶺深眼角動了動，回過神，斂眸淡淡地說道：“雖然黃小姐今天沒有出席，但未來集團如果有大項目，我還是會想要讓她繼續負責的。黃小姐的能力，我想來很是欣賞。”說着，視線看向黃婉華的代理律師。

“好的，顧總。我會轉達您的意思給黃小姐。”

“西區的地這個月内就會由葉家的人來接手，但同時會簽訂一個合作協議，我司以讓渡使用權的方式參與經營及利潤分配。這一塊，我會交給勞爾負責。”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項目無疑是個肥差。

既不用自己操勞，還能坐享其成拿分紅。

股東之一的老何立刻皺眉問道：“交給二少爺？二少爺平時都不進公司也不參與管理，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會不會……”

“那就麻煩齊叔了。”不等老何說完，顧嶺深已經把目光轉到齊軍臉上，溫和地繼續，“齊叔在集團四十多年了，如果雲淺有您在旁教導，我會安心很多。”

這話有兩層含義，一個是肯定了齊軍現在的地位，另一個也是借機敲打老何：這裡如今已是我的天下，我要扶持的，當然是信得過的人。

顧縱海身邊的三個得力助手裡，齊軍向來是嫡系的人，他看着顧縱海和康如南結婚生子，即使康如南後來離開集團遠赴英國，在他心裡，也從未改變過立場。

老何和老蔡則不同。他們進公司晚，那時候正值黃婉華起勢，作為集團營銷部部長，她與他們算是共同扶持過來的。後來她又擠走康如南上位成功，于情于理，他們也不可能不站她。

隻不過老蔡更聰明一點，早在前一陣顧嶺深開始有了動作起，他就感到大事不妙，所以立馬繳械投誠了。

顧嶺深也毫不客氣，要了他手裡的全部股份，同時補償給了他一筆豐厚的報酬。

他要的從來就不是錢，而是股權。

老蔡這時候看見老何漲紅了臉還要再抗辯幾句，他按捺下他，笑着說：“何老，顧總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們這幾個老人家聽從安排就好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早就不是我們那個年代了。”

老何瞟了一眼老蔡，顧縱海和黃婉華今天都不在場，他現在屬于孤軍作戰。他吞了吞咽喉，将還沒有說的話統統咽回了肚子裡。

顧嶺深等了等，見沒有人繼續提出疑議，看了眼手表說：“那就這樣吧，之後我還有個記者招待會。”說完，起身離席。

他心裡想的是，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請林隐吃頓午飯了。

*

今天是畫展的第二日，也是公衆開放日的第一天。

林隐還是像昨天一樣，早早就來到了畫廊。

老郭正在大廳裡指揮工作人員布置場地，看見林隐來了，點了點頭：“林小姐，昨晚有沒有睡個安穩覺？”

林隐的臉微微泛紅，不知道老郭這句話是調侃還是真心在問，隻好簡短地回答：“還好，郭叔。”

“聽田小姐說，線上的票已經全部售罄了，還預留了八十張左右給現場。所以今天會是辛苦的一天。”

林隐笑道：“我怎麼記得前天晚上您也是這麼說的。”

老郭溫和地眯了眯眼，也不說話，隻是舉目向大門口望去，片刻後說道：“人來了。”

林隐的視線順着過去，果然看見三三兩兩幾個年輕人正緩步過來。

工作人員迎下台階，走上前簡單地交流了幾句，轉臉對着林隐笑道：“林小姐，這幾位說是您的學妹。”

林隐詫異道：“學妹？”

“學姐好。”幾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微笑着望向林隐，“我們都是江美的，聽說學姐在78号開個展，當然要來捧場啦。”說着，一一與林隐握了手，随後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向了别墅。

林隐百感交集，正要轉身進去招待她們，老郭突然拉住她，低聲說：“葉家大小姐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