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奕初妤将她帶去問道閣。
謝辭玉早早便等在那裡,見她們過來,才轉身去開了大門。
凡是陸吾弟子都挨過問道閣的折磨,入門弟子考核過三層、内門弟子考核過六層、長老考核過十八層……
每十年一回的旬考最後一關也是問道閣試煉。
且因問道閣的出題全然随機,一次偶然通過不代表往後也能通過,常有内門弟子在旬考上連六層都沒能通過的情況發生。
大試接小試,小試續大考,問道閣仿佛一座陸吾弟子永遠也無法跨越的蜿蜒山脈,爬過一山又見一山。
奕初妤仍舊放心不下,這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若是在問道閣内再度受傷怎麼辦?
“小桑,我知你不願放棄,但你如今連跌數個大境界是事實,當真還要繼續?”奕初妤擔憂地看着祁桑,又對謝辭玉道,“大師姐,或許要求可以對應放寬松些?”
謝辭玉隻是轉頭朝祁桑問:“需要嗎?”
祁桑搖了搖頭:“我且一試。若過不了第六層,隻能證明我與陸吾無緣。”
随後,她笑着寬慰道:“奕長老為我調息一日,還望不要太挂心此事,且去休息吧。”
“這算不了什麼。不過小妩和時微也回來了,我該往雲笈閣一趟,此事便全權交由大師姐負責了。”奕初妤是在片刻前接到的傳信,有些事需要她去确認。
妩黛,是她座下大弟子,景萱殿半個負責人,憫蒼峰半山的靈植有一半出自她手。
沈時微,則是談風濯座下大弟子,也是陸吾第一百一十七代弟子中輩分最大的那個。
兩人此次外出,與妖域青丘大澤相關。
本來筠澤作為帶隊長老也在青丘,但他提前回山,隻留下幾名弟子随羅浮天川的人處理後續。
如今兩人回山,奕初妤需去雲笈閣了解神獸大風失常一事的詳細情況。
謝辭玉點頭:“去罷。”
奕初妤離開後,祁桑看向已在運轉的法陣,對昨日的經曆心有餘悸,向謝辭玉問:“此回應該不會再……”
“放寬心,至少在我看來,現在的你身上并無魔氣。”謝辭玉打量她一番,緩緩道,“我聽四師弟講過了,以天竅為基的封印,隻要不強行以靈力深入探查你的經脈,是不會随意被發現的。”
她頓了頓,又接着道:“至于這六層試煉……旦看你心性如何。若你心性堅定不移,必能成功登上第六層,修為低其實無甚影響。掌門靈識雖性格各異,但從不以修為論定一個人合格與否。”
“嗯,我明白了。”
祁桑呼了口氣,往前跨出一步,走進法陣之中。
叮鈴叮鈴——
問道閣内光芒大作,檐外挂着的銅鈴紛紛震動不止,鈴聲停止後。隻見問道閣安置于正西地面的第一盞燈憑空亮起。
這意味着,祁桑安然無事進入了第一層。
問道閣第一層。
祁桑在強烈的白光過後,緩緩睜開眼。
她昨日來時,剛踏進法陣便被一道雷直直劈中,甩出了陣法,眼下看着似乎并無異樣,她不由得松了口氣。
面前由陣法搭建的幻景正是她曾去過的枕雲峰瞻明殿外的一處空地,地上随意豎着幾根木樁。
細細看去幾眼,那些木樁上布滿斑駁的劍痕。木樁色澤深沉,似被風吹雨噬,頗有些年頭。
“哦?又是你啊,小姑娘。眨眼不見,魔氣怎麼換了?怪哉怪哉……”
突然傳來一道清朗的人聲,她循聲望去,一身着掌門正袍的女子從瞻明殿内慢悠悠地走出來。
那人擡眼将祁桑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的不解轉為驚奇:“咦,原是如此,原來如此,倒是個可造之材,天賦不錯。”
她自顧自地說完,表面看上去平靜無波,實則心底如驚濤駭浪,閃過許多大膽的猜想。
細看這姑娘體内的靈力走向,倒是和山君十分相似,這再認真一探,居然是天竅?
那女子略作思考,說起來她家小妤身上也有天竅,是以她對此有所了解。
瞅着這孩子體内的天竅沒有一絲排斥之力,約莫坐實了這人的身份。
她眉梢一揚,問:“不過,你來問道閣作甚?”
祁桑回:“弟子是來參加入門試煉的。”
哦,真不是誤闖入的魔族啊,這豈不是說她昨日劈錯人了?
謝燕歸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咳咳,在下謝燕歸。作為之前魯莽的賠罪,這第一關,你見那木樁沒有?揮劍三萬下,即可。”
謝燕歸,陸吾第一百一十六代掌門,仰山尊者,也就是謝辭玉他們那幾個人的師尊。
祁桑順着她的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正是她最開始看見的那幾根平平無奇的木樁。
三萬下?
這木樁真不會被砍斷嗎?
謝燕歸見她略顯遲疑,開口道:“怕什麼,用平常的力氣即可,劈開了算我的。”
祁桑聞言,應了聲“是”,而後邁步走過去,拾起丢在一旁的木劍。
她兩腳微微岔開,站定在最近一處的木樁前。
“一、二、三……”祁桑發現這木樁有些不同尋常,前幾下全力揮砍下,木樁上卻沒有留下絲毫印子。
她不敢松懈,屏氣凝神繼續動作。
“三千一百七十六……”
“一萬八千九十一……”
“兩萬九千九百九十八、兩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三萬。”
等到日落日升,第二日晌午,三萬下結束,一道嶄新的劍痕才緩緩出現在木樁上。
祁桑放下木劍,活動下酸痛的手臂,長長呼出口氣。
以往在息岚倒是拿過楓睢的隙火槍來練習臂力,從最開始的一千加到最後的一萬,她都習慣了。
換成木劍,倒也差不多。
不過,這木樁很是結實,按照這三萬下一道劍痕,這些密密麻麻的劍痕也是其他人砍出來的罷?
祁桑走到一側的樹蔭底下,揚聲對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飲茶的謝燕歸恭敬地道:“掌門,不多不少,正好三萬下。”
“不錯。”謝燕歸目光落在那道劍痕上,将茶盞擱在浮空的石盤上,“按理來說,陸吾前幾個月已然收過最後一批弟子,你是被哪位長老破格收為親傳弟子?”
祁桑笑着回:“弟子所拜之師,乃是仰靈峰峰主筠澤。”
“小澤啊——他上回那個徒弟還是百年前收的罷?他這倔脾氣,說一面不見,這些年來我便再也沒有于問道閣見過他……傻孩子。”謝燕歸感歎了句,随後揮了揮手,“第二層,請罷。”
憑空出現一個不大不小的通道,祁桑輕聲謝過,而後邁進第二層。
與此同時,問道閣内亮起第二盞燈,在陣法外卻隻過去四個時辰。
問道閣第二層。
“真慢,是哪個家夥又在拖延時間了?”
祁桑走出傳送通道,還沒來得及往前走幾步,便先聽見這句語氣平和的抱怨。
四處無人,她聞聲擡頭看去,隻見半空有一巨大的浮空石台,一人抱劍坐在高台上。
兩人目光交錯一瞬,那人朝她說了聲:“上來。”
上去?
祁桑環視一圈,這浮空石台約莫數十人高,四角拴着極細的鐵鍊,可以算完全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