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清冷的雪松味撲面而來,将她整個人罩住。
晏淮鶴思忖一瞬,從芥子符中取出一條未曾用過的發帶,攤開,雙手捋順,将它覆在她的眼睛上。
他熟練地将其在她發間打了個結,墜在發帶尾部的藍白水滴珠子垂在她身後,飄動間擦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最後掉進她的衣領中。
祁桑因這突如其來的涼意打了個激靈,在她還沒擡手撥開之前,晏淮鶴便先替她将發帶從她衣領裡揪出來,一一整理好。
他手指在發帶上輕點幾下,簡易的陣法落在上面。
祁桑感到一絲暖意,她想起什麼,開口問:“你這麼猜到的?不是去宿曜了?為何在此?”
晏淮鶴沒回,他看了看遠處,擡手落下一道陣法,隻道:“在原地等我。”
“等等——”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把他拉住。
“在原地等我。”他複又重複一遍。
祁桑不假思索地搖頭:“不行,這是我的任務。”
“我已向長老說明原委,他說可破例一次,不要固執。”晏淮鶴聞言不禁擰眉,視線落在被她拽住的袖口。
她将他的衣袖攥得更緊些,不退一步:“相信我,我自己可以的。”
“祁桑……”
“隻是可能還需要一點點時間适應——”祁桑淡淡道,對使喚他做事已然輕車熟路,“晏淮鶴你既然來了,那帶着看不見的我往山頂走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但你若想代替我完成此回試煉,絕無可能。”
她怕他不同意,連忙在後面補上一句:“還是說,你在質疑我這兩月的修煉成果?”
晏淮鶴視線落在她身上,良久,才妥協:“好……”
他在前走,祁桑便拉着他的衣袖跟在他身後。
路上難免有些無聊,她随口一問:“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會來?你怎麼知道我走不了雪地?”
“曾聽師尊說起過你的舊事,你那日的神情實在讓人放心不下。”他解釋道。
祁桑皺起眉,低聲嘟囔:“明明修為沒我高,還成天端着個師兄的架子,擔心來擔心去的。”
他一本正經地糾正道:“你的魔脈被封印了,修為甚至比不過剛入門的新弟子。”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不到反駁的話,便迅速轉移話題:“我記得你不是和大師兄一起出任務?你就這麼把他抛下了?”
“沈時微另有要事,本該由我獨身前去,可這任務因地氣變化而擱置下來,現下由顧峰主親自前去調查清楚,我便原路回到陸吾。”
“大師兄另有要事……”祁桑思索一下,“掌門說妖域水族有少主出世,局勢改易,妖王之位恐生變數,大師兄該是去妖域探口風了吧?”
一口一句大師兄——
晏淮鶴聞言,心底生出些惱意:“為何叫沈時微便能叫得如此順口,喚我時總是不肯?”
祁桑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你不是說不介意這個?”
“……”晏淮鶴眨眨眼,吸了口氣,才淡然低聲道,“若是說我今日想介意一回呢?論修為,我與他雖不相上下,但都不及你之前的乾元七階,論輩分,我與他皆比你早入門,甚至我們還是同一個師尊門下……僅僅以十四洲最不看重的年紀這個理由來打發我的話,太沒有道理了。”
“……這個嘛,可能、大概……呃,是因為我先是認識你這個人,那時候還不是陸吾的弟子,有些改不過來……而且隻有小孩子才會争這種稱呼吧?”祁桑回他。
“強詞奪理。”
她轉而問:“那你也不會叫大師兄一聲師兄啊?有什麼好怪我的?你也是一樣。”
“我比他早入門。”
“嗯?”
晏淮鶴接着道:“隻不過行拜師之禮時我去了一處秘境,回宗晚了些,比他遲了片刻罷。”
“這樣啊——”祁桑戲谑道,“那我認識師尊定然比你早上許多,他那時便想收我為徒了,隻是我不願意罷了,你要不叫聲師姐讓我來聽聽?”
祁桑眼上覆有一層白紗,看不太真切,隻能隐約看見大緻的輪廓,一邊說着,一邊仰頭靠近他,促狹道:“我修為比你高,認識師尊的時間比你早,也稍稍大你那麼三歲,這聲師姐合情合理!”
晏淮鶴盯着她越來越近的臉,忽地倉皇往後退了半步,略顯無措。
她牽着他的袖子,不給他往後退的機會。
他輕咳一聲,沉聲道:“再胡鬧,我便把你丢在這。”
“這不是你先說的嗎?”祁桑咽了口唾沫,忙着伸手拽住他,手指往上,緊緊抓住更多布料,她現在看不見,若是他生氣走了,那這雪地她要走多久才能出去?
她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灌進肺部,快語道:“晏淮鶴,作為師兄,你要寬宏大量,不能和師妹計較這些。”
晏淮鶴見她這副模樣,擡手回握住她的手,不由蹙起眉,歎聲道:“這便是你口中所說的無事?”
“我……”祁桑嘴唇翕動,不知該如何解釋。
在她想着說辭時,晏淮鶴忽地往前走去,衣袖從她手裡抽離,她一時失了方向。
祁桑伸手去抓他的手,隻抓了個空,她下意識叫出聲:“喂!晏淮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