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桑從閑月軒出來後,依舊覺得方才晏淮鶴的神色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
而且,他說的那大段話似乎不止表面的意思那麼簡單,所以他想對她說些什麼呢?
因為無法直抒胸臆,便拿太陽來做比喻麼?那太陽又是什麼……
她心有疑惑,心不在焉地穿過走廊,迎面吹過來一陣清風,拂動她的發絲。
祁桑開口輕聲問肩上的荼漓:“荼漓,你覺不覺得晏淮鶴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什麼地方不對勁啊?”荼漓張開嘴巴打了個哈欠,困倦地問。
她想了一下,回:“各方面都有些不對勁。”
“那很正常啊,桑桑大人你不是說他生氣了麼?生氣的人和平常不一樣不是應該的?”
“跟生氣沒關系,就是他的這種轉變——昨日總覺得他在顧忌些什麼,說話拐彎抹角,變扭得很,讓人根本聽不出來他是什麼意思。就連今日在外頭碰見他,他也隐隐有這種不愉快且郁悶的情緒。可一轉眼,方才去找他時,又覺得他有點難過……”祁桑一邊梳理自己的思緒進行分析,一邊對荼漓道,“回憶他的行為舉止和言語,細細想來都不太對勁。那日他說過自己中毒了,莫非是因為毒素還未完全祛除幹淨?可枯榮乾風珏好歹也是神器,這麼沒用的嘛?”
“桑桑大人,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人族情緒多變很正常,更何況這劍修兇巴巴的,完全不好相處,說不準隻是暴露了本性而已!我倒是覺得他很正常,會說話會冷臉也會笑,不必太擔心啥的。”
荼漓停頓一下,又想到什麼,來了興緻,忙道:“就算有什麼問題,他又不跟桑桑大人你說,死死捂在心裡讓别人去猜麼?這種悶葫蘆,悶死也是活該的!”
祁桑聽到它憤然的腔調,不免失笑:“你倒是對他毫不客氣。”
“那當然啦,他仗着修為高,以劍氣恐吓我多次,縱觀陸吾這麼多人,就桑桑大人你這個師兄最難相處了。”
她道:“那我下回跟他說說,讓他别随随便便吓唬你了。”
“不不不,直覺告訴我,桑桑大人你如果真的提了的話,感覺這劍修又要沉下臉來,試圖拿眼神殺死我!”荼漓煞有其事地道。
“有這麼可怕麼?”
“當然!”荼漓抖了抖耳朵接着道,“雖然我也能理解啦,聽桑桑大人您說,那個什麼洲晏府的所有人全部被不知名的魔族屠戮了,他對魔族有敵意這事實為情理之中,不殺我就算是脾氣好的了。怎麼說呢,荼漓我肯定知曉魔族之中的魔有好有壞,但名聲早就被敗壞了。欸,這種成見咱也隻能受着,希望神尊大人和商容盟主推動的這仙魔盟誓能盡快見效吧,畢竟幾百年過去,十四洲如今和妖荒的關系明顯有所變好,希望魔界也能如此。”
“沒想到荼漓你也如此關心仙魔兩界如今的局勢變化,我還以為你除了睡覺,隻對如何捉弄竹悠感興趣。”祁桑揶揄道。
荼漓揚起腦袋,尾巴搖搖晃晃:“桑桑大人可别小瞧我,荼漓我也是很有志向的,立志向鐘檀大人看齊!”
她揚起眉梢:“與其向鐘檀看齊,不如向我看齊?”
“以桑桑大人做榜樣麼?還是不了,桑桑大人的天資哪裡是我能比得上的,我這不是給自己找了個永遠達不到的目标麼?”荼漓搖了搖頭。
祁桑隻道:“不要妄自菲薄,終有一天,你也可以超越我的。”
“桑桑大人,你真是說笑了——呀哈!”荼漓不知察覺到什麼忽地朝前方呲牙咧嘴尖叫起來。
祁桑擡手摸了摸荼漓,讓它安靜下來,臉上神情未變,似乎早有準備。
她緩緩朝前伸出手,薄薄的一層靈力屏障擋住呼嘯而來的劍氣,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引導劍氣揮入半空,在空中爆開,形成一場粉白的花雨。
花瓣?
荼漓瞪大兩隻眼睛,臉上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祁桑揚聲道:“好久不見了,伏栖阿叔。”
話語落,從拐角飄過來一柄劍,劍上坐着個人模人樣的劍靈。
劍靈長長歎出口氣:“欸,小桑你怎麼就發現我了,還以為能吓唬吓唬你。”
“伏栖阿叔又沒有隐去氣息,小桑想不發現都難。”
伏栖劍,慕笥久的佩劍。
玉京仙宗,共七大主峰,除去掌門峰的歸藏山,剩下六峰所教習的分别為:劍、器、丹、符、術、陣——這六大主修方向。慕笥久與慕笥允師承慕熙,而慕熙又師承祁衿望,算半個劍修,就連慕叙甯所學之道也是劍道。
按理來說,劍靈會受劍主影響,性子與劍主相似,可伏栖和慕笥久的個性完全就是南轅北轍。
慕笥久為人溫潤,性子沉靜,心思難猜;而伏栖吵吵嚷嚷,行事我行我素,極愛鬧出些大動靜,生怕别人不清楚它的想法。
伏栖的性子簡直就和祁若瑜一個樣,想一出是一出,反倒是迹風劍靈性子沉穩,說話有條不紊,偶爾會開些玩笑,會陪她胡鬧但也會以長輩的語氣來開導她。
她時常懷疑,迹風劍靈是不是偶爾有次和伏栖劍靈互換了一下,便再也沒有換回來,方緻如此。
伏栖維持高冷形象不到一刻,立馬從劍身上飛起來,伸出手朝祁桑奔來,抑揚頓挫又一字一頓道:“小桑啊!我可想死你了!”
等餘光瞥到祁桑肩上還趴着隻小貓,動作生生頓住,輕咳一聲,不自然地為自己解釋道:“看見你太激動了。那回劍主去陸吾還不帶上我,說是害怕消息有誤,讓我空歡喜一趟,結果後面确認後又忙于要事,完全抽不開身帶我來找你!小桑,來抱抱!”
說到最後,又露出本性,矜持平靜了一點,但也就隻是這麼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