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澤将重晝劍杵在地上,支撐着身形,緩緩松了口氣,對他身邊的女子淡道:“這應該是明露長老的最後一塊神魂碎片了,小師姐,先歇歇吧。”
“好。”瀛晝将手心的魂魄碎片小心翼翼地放入特制的袋子裡,“對了小師弟,眼看着簪星會要開始了,要不你先回去?你新收的那個弟子想必也在參禮弟子中。”
“不急,還有淮鶴看着呢。我還是先将小師姐送去塵遠涯吧?小師姐在這風雪結界中動用神識搜尋諸位長老被掩埋冰封的神魂碎片消耗過甚,又近在裂口,受穢氣侵擾,實在不好受。”筠澤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沾染的穢氣,命無咎的力量太過特殊,他現下去水清天不是被其餘人一眼看出來他去過這裡麼?
自從兩人排查完那些可能存在裂口的偏僻地界後,瀛晝與筠澤兩人便抄近道回到了故曦城裂口。
當年命無咎破開裂口封印,陸吾諸位長老不得不以身為陣防止事态嚴重,也因此全部葬身于這漫天的冰雪之中,就連神魂也被撕裂,凍在冰層雪地之下。
重塑神魂之法乃塵遠涯的禁術,縱然有塵遠涯聖女做擔保,大部分的人依舊會對此有意見。
于是,筠澤、瀛晝、顧子野和乘豫舷四人便瞞下所有人,每隔一段時間便偷偷溜進故曦城裂口防線之内,搜尋諸位長老的神魂碎片。
搜尋神魂的消耗極大,又必須有瀛晝在旁看着,這近一百人的神魂碎片硬生生找了幾百年之久,直到現在還差幾個人的。
瀛晝淡淡笑了一聲,溫聲道:“小師弟總說我耗損過甚,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罷了,先去塵遠涯休養一段時間吧。等會兒巡邏的人似乎來自水清天,要是被發現了,可就不好解釋了。”
“嗯,先——”筠澤話說到一半,猛地提起劍,神色凝重地望向不遠處的裂口。
一道水藍色的劍氣從半空呼嘯而來,直直斬在兩人所站着的左側空地上。
雪地忽地多出一道極深的猙獰溝壑,淡藍色的劍氣在其中化為點點螢光散去。
瀛晝臉色霎時蒼白,盯着那地上的劍痕微微蹙起眉,眼底翻湧着複雜的神色。
重晝劍在筠澤手中止不住地顫抖,隐隐有被這劍氣逼出劍鞘的趨勢。
劍鳴如訴,輕吟低泣。
若是有能聽懂劍鳴之人,便能明白重晝劍此刻在重複着兩個字——“湛方”。
這道淡藍色的劍氣正是出自名劍湛方,也是二師兄乘豫舷丢失的佩劍。
當年親曆故曦城大裂口而活下來的人不隻有祁若槿,謝辭玉與乘豫舷也在其中。
而這三個人,一者身受折磨、靈力被封,一者折劍重傷、境界連跌幾階,而乘豫舷——當時算年紀最小那一列的弟子之一,丢失了自己的佩劍,道心幾近破碎。
據乘豫舷與謝辭玉兩人所言,百目之主白青附身傷重的謝燕歸,當時僅存最後一絲意識的謝燕歸為了不傷到弟子,手執湛方劍,一劍貫穿了她自己的心髒,而後與百目之主一同跌落裂口,再也找不到絲毫蹤迹。
這劍氣與劍意太過熟悉,也太過殘忍地将最糟糕的情況呈現在他們眼前。
筠澤認出那劍氣來自何人,握着劍的手都在顫抖,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身旁的瀛晝也不複以往的鎮定,眼角頓時紅了。
縱然早有猜測,此刻親曆也難掩心底起伏。
兩人往半空看去,那湛藍的劍身在冰雪中變得淩厲冷肅,執劍指向他們的人身着陸吾一脈的掌門正袍,雙眼毫無溫度,漠然地睥睨底下的人。
而在她的胸口,是一道洞開的劍痕,傷口四周浮着詭異的青藍紋路。
瀛晝不由得攥緊雙手,連指甲嵌進皮肉中也毫無所覺,隻喃喃地看着她,輕喚了一聲:“師尊……”
“不——師姐,你清楚的,眼前的這人絕不是師尊。”筠澤上前一步,将瀛晝擋在身後,出聲喚醒她的意識。
“我明白,可是……”瀛晝的視線落在眼前這人的傷口處,聲音很輕,滿是痛惜,“師尊的傷……數百年過去,仍舊要受如此折磨麼?”
那人冷靜地開口:“諸位,在下伏莽·白青,尊主上之命,為你們送一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