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鶴便被祁桑拉着,從栖雲軒快步走去了閑月軒。
此時,已然是亥時三刻。
羽字閣并未住旁的什麼人,瞧着黑洞洞的,沒什麼光亮。
待暢通無阻地走至羽字閣标着乾一的屋門前,她欣然地推開門,邁步走進去。
祁桑捏訣點起一盞燈,卻沒能在屋内瞧見任何一人,回過頭正皺起眉向他控訴道:“你果然是個騙子,來拖延時間的。”
晏淮鶴背對着月亮,那柔和的光自他肩頭灑下,溫聲笑道:“我不就在這裡麼?哪裡騙你了?”
聞言,她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他舒朗隽逸的眉眼中含着笑意與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輕聲引導着她:“這裡是閑月軒麼?”
祁桑點了點頭。
“可是晏淮鶴所居的羽字閣?”
她又點了點頭。
“那我是誰?”他眼底的笑意更甚,如同在水面化開的春雪。
祁桑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随後伸出手去碰他,呐呐地道:“你是……晏、晏淮鶴?”
晏淮鶴捉住她伸過來的手,攏握在掌心,接着道:“人見到了,那該回答我的問題了。”
“什麼?”祁桑有些茫然,感到一絲不解與茫然。
他直直地盯着她看:“祁桑,告訴我,你便如此在意我麼?”
便如此在意他麼?
她眨了眨眼,在思考些什麼,而後臉沉下來,雙手叉腰道:“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确認——攔住我,不想讓我看見你,到底傷成什麼樣了?水生火蓮和妄生草的毒,我要一清二楚。”
晏淮鶴似乎沒料到她又會問回這件事上,沉默一瞬後,沒什麼底氣地道:“毒性很強,但我的傷沒什麼事了,且放心。”
“我不相信,你是騙子。”祁桑猛地抓住他的手,用力搖他,“快告訴我,不說真話,我就揍——”
兩人動作搖晃之下,晏淮鶴的衣袖往下滑落,露出裡頭蔓延着幾道暗紫色紋路的手臂。
她搖晃他的力氣頓時收住,視線追着那些紋路去看,隻覺刺眼極了。便連忙挽起他的袖口,想去看那紋路的深淺,可挽到臂彎,還是看不到頭。
祁桑心中擔憂尤甚,此刻也沒什麼清醒時的顧忌,皺起眉便對他命令道:“把衣服脫了,我要看清楚。”
晏淮鶴正欲躲開她的查探,聞言僵在原地,愕然看向她:“你……說什麼?”
祁桑揪着他的衣衫,一字一頓地重複道:“把、衣、服、給、我、脫、了!”
一邊說着,居然上手就要扒開他的領口,甚至随手扣開了他腰間的玉帶,毫不拖泥帶水,幹脆利落極了,這手上的動作可沒有因醉酒而有絲毫遲鈍。
晏淮鶴已然沒有多餘的注意力去在意自己是如何躲避她的雙手的,本欲去抓她的手腕鉗制住她,卻又怕掐痛她;可若用靈力躲開,他一時之間居然想不出瞬身訣的口訣,整個人早就胡亂地燥起來,手足無措。
最後,便隻剩樸實無華的躲避技巧,掙動之間,他被凳子腿絆住,帶着她摔在了地上。
天旋地轉間,晏淮鶴的背抵靠在牆上,發出聲悶響。可身前的人半清醒半迷糊,毫無顧忌,經此意外也不罷休,直接坐在他身上,手腳并用地壓制住他。
他的耳廓瞬時紅了半邊,蒼白的臉上染上些紅暈,不得不低聲喝止她的膽大妄為:“祁桑!”
祁桑被他的這一聲吓了一跳,手上動作停了,怔怔地看着他。
見狀,他又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對一個醉酒的人太過苛責,可目光落在被她随意扔在地上的玉帶上,臉上的燥熱無論如何也壓不下來。
不用看,他都知曉他自己此刻有多狼狽。
“我就隻是想看看你的傷,你為何要兇我?”毫無所覺的祁桑垂眼,語氣委屈道。
“……不是兇你,抱歉。”晏淮鶴擡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瞧見她失落的眼神,動作頓住,就那樣靜靜地坐了幾息,妥協道,“沒有不讓你看。我自己脫,可以麼?”
她衡量了下這件事的可信程度,才緩慢地點頭:“好。”
他同她商量道:“那從我身上下來,好不好?”
祁桑再度猶豫起來,各退一步,他自己來算一步,她不動手算一步,她若是走開,豈不算退第二步了?
晏淮鶴不知為何,莫名從她的躊躇中看懂了她的意思:“我穿了四件,算我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