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桑仍舊直直地盯着眼前發呆,異常安靜,若非是聽到她自己的那一番話,荼漓也不會覺得桑桑大人這是醉了,更有可能是被什麼魇着了。
它豎起耳朵聽着門口針鋒相對的兩個人的交談。
針鋒相對?雖說這些談話聽起來蠻正常的,但就是讓它想到針鋒相對四字。
荼漓正全神貫注地聽着,頭頂忽地響起一句問話:“此刻是什麼時辰?”
什麼時辰?
荼漓往外頭望了一眼,順口回了句:“快到亥時了吧?”
“亥時?”祁桑低頭呢喃,随後蓦然起身,那椅子擦過地面發出突兀而尖銳的聲響,驚動尚且清醒的人。
朱雯扶着傅昔和姜夏,急忙問她:“小師妹,你怎麼了?”
“沒怎麼啊。”祁桑搖了搖頭,“時候快到了,我要去閑月軒。幾位師姐,我便先走了。”
“你去閑月軒作甚?晏師兄不是來了麼?”朱雯不解地問。
她聞言,眨巴眨巴眼小聲複述道:“晏師兄來了?”
朱雯驚覺此刻的小師妹好像有什麼不對勁,連忙揚聲道:“晏師兄,你快來看看小師妹的情況。”
話語一出,門口杵着的兩人紛紛看過來,秦微之先邁步進來,不确定地喚了一聲:“昭昭?”
“嗯?秦瞻景,你叫我?”祁桑循聲看過去,眼神瞧着一片清明,沒什麼問題。
“這……”秦微之卻皺起眉,方欲開口說什麼,卻被身後那人搶先一步。
晏淮鶴繞過秦微之,停在她一步之外的地方,視線掃過周圍一圈,最後落在她身上,輕聲喚道:“祁桑。”
祁桑抱着荼漓,看着他沉思片刻,似乎認出他是誰後,臉上揚起笑,走近來,仰頭看他:“我在啊。”
見她突然靠近,晏淮鶴疑惑地皺了皺眉,旋即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臂,看向秦微之,問:“她喝了多少?”
秦微之走去扶起秦勰之,對他回:“若我沒有遺漏,應是六杯。月憐醉算不上烈酒,但昭昭的情況同憬月前輩相似,怕是一點酒都碰不得。劍君既然來了,煩請将昭昭送回住處,莫要讓她亂跑。”
朱雯也點點頭道:“好在師兄來了,不然隻能一個接一個送回去。”
“嗯,早些回去歇着吧,路上且注意安全。”晏淮鶴先對一衆師弟師妹道,而後才朝秦微之點了點頭,“秦二公子放心,鄙人會将師妹平安送回栖雲軒的住處。”
秦微之深深地望了眼祁桑,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來的時候所有人整整齊齊一起出發,可回去的時候卻因彼此趕路的速度不一緻,急着回去醒酒或是休憩的人便走在前頭,沒什麼目的、慢悠悠走着的人才剛剛離開雲生結海樓。
祁桑便是後者。
眼看着其餘人都匆匆忙忙趕回去,她卻忽然停在原地不動彈了。
晏淮鶴牽住她的手被猛地往後一拽,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方才安靜跟着他的人換上一副戒備的神情盯着他,問:“你要帶我去做什麼?”
“自然是帶你回去休息。”晏淮鶴回。
她思忖良久,斬釘截鐵道:“不,我要去閑月軒的。”
“我人便在這裡,你要尋我,不必去閑月軒。”
“嗯?”她緩慢地眨了眨眼,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盯出什麼破綻,心底不知想了什麼,而後才道,“原來是這樣嘛,那我們回去罷。”
言罷,便随意地牽過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去。
荼漓被祁桑另外一隻手攬住,它瞅了瞅這方向,認真辨認了一會兒。
桑桑大人居然喝醉了也認識路!方才白擔心了。
兩人徒步走回栖雲軒時,估摸着已然有亥時一刻了。
祁桑松開抓住的手,飛奔似的推開門,将荼漓放回屋内的矮榻上,而後取下手腕上的玉镯放在一側,又替它蓋好被子。
毫無睡意的荼漓擡起腦袋,看着眉眼含笑的祁桑,這感覺有些不對啊。
随後,她便摸了摸它的頭,出聲交代道:“乖乖在屋裡,有七業保護你,我還要去一趟閑月軒。”
閑月軒?
這閑月軒是非去不可麼?人劍修不就杵在門口?那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也沒什麼事啊。
荼漓連忙扒拉住她的袖子:“桑桑大人,您喝醉了,就不要亂跑了。”
“喝醉?我沒醉啊。你要好好睡哦,我會回來的。”祁桑起身,便邁步往外走去。
荼漓見狀,用力搖着那玉镯,倉皇喊道:“七業大人!七業大人!快醒醒,桑桑大人喝醉了。”
“啊,什麼什麼?出什麼事?”七業劍靈揉着雙眼,從玉镯中現身,飄到半空。
循着荼漓的話,七業劍靈往一旁望去,迷迷糊糊看見兩個人影:“小桑看着不是很清醒麼?而且,那劍修不是也在?沒什麼事。本劍靈睡了,你随意。”
言罷,七業劍靈便趴在荼漓一旁睡下了。
荼漓内心相當崩潰。
正在它準備跳下來時,站着門口的晏淮鶴拽住邁出去的祁桑,分神同它道:“我會照顧好她的,不必跟上來。”
“這……”荼漓方擡起的腳默默落回去,“那好吧,劍君大人,您要照顧好桑桑大人。”
晏淮鶴點了點頭,就着祁桑向外邁開的步子,跟着她往外走,直到望見栖雲軒的大門,他才微微使上些力氣,讓她停步。
他看着不太清醒的人緩緩開口問:“你還要去閑月軒做什麼?”
“去做什麼?”祁桑喃喃道,而後擡起頭看他,“我要去見師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