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纖夫揚起手中棒槌,“噔”的一聲敲響邊鑼。
“行船靠岸,避!”
一艘客船靠岸,左舷緩緩靠上碼頭,船上的船夫抛下缰繩,岸上的纖夫立默契的拉住,合力将船繩栓在木樁上。
待到船身穩當,卸下一塊船欄杆,取出一塊木闆橫着嵌入缺口處,船上的人便踩着木闆走上碼頭,流入建州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唯有一對年輕男女逆流而上。女者衣裝不菲,但卻是窄袖小口短制比甲,下身雖為裙裝,但顔色卻又并非年輕姑娘一般偏愛的水紅或杏黃,唯裙褶處銀繡蝴蝶紛飛,添上幾分利落的靈動。
立在船側的船夫注意到她,不由得揚聲道:“姑娘,這可是去定南的船,别上錯了船走錯了路咯。”
“錯不了。”喬懷潇擺手,輕輕一躍,略過那塊吱呀作響的搭闆,踏上了船。
等到陳所得交了兩人的船牌,上船時,喬懷潇已經走到了船裡側。
從後看來,雖然喬懷潇是瘦削的,但身影沒有絲毫柔弱的痕迹,隻見她旋身一轉,拉住了身旁男人要掉下的包袱。
被她碰到的男人先是驚得一跳,随後看了喬懷潇兩眼,方才鎮定下來,虛拱了拱手,“姑娘好身手。
“這包袱裡的豆餅被壓得潮了,這才想着來甲闆上曬曬。”男人将包袱攬進懷裡,拍了拍上面的灰。
喬懷潇笑了笑,眼神不在那灰不溜秋的過分的包袱上停留,伸手一指男人腰間挂着的瑪瑙貔貅小墜,“這墜子倒是别緻的很,我從未見過,你從哪買的?”
男人眼睛一轉,“這是我跟着商隊從波利帶回來的,姑娘在咱們大慶自然是不曾見過。”
陳所得從後走來,正好聽見了這話,他的眉頭一跳,近來同波利做過珠寶生意的,隻有他們要找的那人。
“哦?那還真是個稀罕物件了。”喬懷潇扭頭,對上陳所得的視線,轉了轉身,“你看我今兒這身是不是太灰撲撲了些,得添個寶石墜子才行。”
二人目光相接,陳所得心下了然。
而男人見喬懷潇的衣裝不菲舉止又率性妄為,隻當她是個不知柴米貴賤的富家小姐,眼中不禁出現笑意,老天厚待啊,在這船上也讓我再賺一筆。
他便立刻清了清喉嚨,“鄙人名為連成,正好就是做這珠寶生意的,今日姑娘你真是趕巧了,我此番就是從波利進購了珠寶,正要回定南售賣,姑娘要是有興趣,不如随我入客艙看看,水晶瑪瑙各類寶石都有,保管有姑娘鐘意的。”
“那還真是巧了。”喬懷潇笑起來,“快帶路吧。”
汪成連疊聲應道,領着喬懷潇和陳所得入了他住的房艙。
“船上屋子簡陋,姑娘莫要見怪,快坐。”汪成連看着二人坐下,方回身關了房門,從包袱中掏出一個布袋,展開在喬懷潇的面前,指着裡面的一對水晶耳墜道,“姑娘請看,這白水晶耳墜天然去雕飾,正襯得姑娘清肌玉骨,姿色天成,姑娘可喜歡?”
喬懷潇撚起耳墜看了起來,汪成連則暗自得意,心中已經在琢磨待會報上個平時三倍的價格了,若是這兩頭肥羊要還價,那就兩倍價格賣出去,左右都是賺的,還能惹得姑娘軟言感激。
但不料,喬懷潇看了兩眼便撇開眼去,無甚興趣,“說得好聽是天然去雕飾,不過粗糙不堪精琢罷了,無趣。”
汪成連幹笑了兩聲,搓了搓手,“也罷,姑娘是識貨的,今日你我二人也是有緣,鄙人也就不藏私了。”
汪成連從布袋中又取出一根墜着綠松石的鍊子,遞了過去,但卻是被喬懷潇冷着臉擋了回去,“原以為會是些奇珍異玩,卻都是些俗不可耐的東西。”
喬懷潇作勢起身,陳所得也在此時說道:“咱們還是快些回去,這什麼綠松石白水晶的,往日拿來簸錢玩樂也就算了,做成首飾你能戴得出去?”
拿寶石來簸錢玩樂?汪成連心下頓時又驚又疑,眼神上下打量喬懷潇二人,“我這兒自然有别處都尋不到的寶物,就是不知道姑娘是不是誠心買了。”
喬懷潇嗤笑一聲,“你覺得我買不起?”
陳所得默契的上前一步,從袖中取出荷包,對這汪成連露出裡面滿滿當當金燦燦的金子,“今日出門急帶的少”
汪成連雙眼放光,“騰”的一下站起來,“這,這……”
“咱們真是有緣分!”汪成連一拍掌,轉身将那個灰不溜秋的包袱放上桌,他小心翼翼的解開,取出包在舊衣服裡的一個盒子,盒子上了鎖,他又從袖口掏出一把鑰匙來插上。
“姑娘看好了,這可是波利特産的金珠。”汪成連輕手輕腳打開盒子,檀木盒子裡軟布上放置着十顆金珠,飽滿圓潤無比,“我知曉姑娘是見過世面的,但珍珠多為白色,這金珠隻有波利獨産,此番購置這批珠子,也是花了我的一番心血了。”
汪成連揚唇笑道:“我可是誠心想要做成姑娘這番生意的,不知姑娘想買幾顆?”
他盯了盯陳所得手中的荷包,又道:“不過恕我直言,此物有市無價,今日你我二人有緣,我才忍痛賣給姑娘一顆,當然,姑娘這些金數也隻能買走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