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寂靜,隻有馮萬季的聲音響起,“那依謝大人高見,這是為什麼呢?”
舞女都退了下去,雕梁畫棟的堂内驟然變得冷清,河面上的風吹進來,帶來絲絲蕭索之意。
“依我看,吳城地險,實在不便。”
馮萬季眯了眯眼睛,“謝大人這話我就聽不懂了,不如明言。”
謝昱行露出今晚第一個笑,他拿起案上的酒杯,仰頭倒進嘴裡,“沉船還能有什麼原因?總不可能是故意為之,說到底,是建江的河道嚴峻。既然已經在吳城河段沉了三艘船,那就該禀明聖聽,加派人手加修河道,否則日後造船司察覺此事,還要怪咱們定南遮掩此事之責。”
謝昱行話音剛落,下一秒堂内回蕩着馮萬季拍掌之聲,他站起來,“謝大人英年才俊,果然名不虛傳!”
“沉船案查了又查,那按察司就是不信,總想揪出點錯處來,我還正為此事苦惱呢,沒想到……”馮萬季下了台階,走到謝昱行面前,看上去十分懇切,“沒想到謝大人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好好的一艘船會沉,那還能怪到人的頭上嗎?再說怎麼不在我們定南沉,反而在建州府域沉,說到底,就是建州河道的問題!”馮萬季臉上熱絡起來,“謝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謝昱行站起來,頗為贊同的模樣。
馮萬季攜着謝昱行走到欄杆邊,憑欄而望,一望無際寬廣平穩的河面在眼前鋪展開來,“看看,我們定南如此安居平和,陛下既派你來咱們定南赴任,咱們必然要齊心協力,将定南治理的無錯無漏才是。”
馮萬季又話鋒一轉,朝後頭喊道:“取河道書來!”
侍從立刻捧上一卷書卷,馮萬季一把将食岸上的酒水食盤通通揮倒在地,将書卷平鋪在食岸上,他指着書卷道:“建州河道實在困擾我定南漕運已久,我便手書一封河道書以禀陛下,你瞧,官印都已蓋好,定南上下官員都已署名。”
馮萬季看着謝昱行,“今日相談一番,我才知謝大人與我所想一緻,既如此,謝大人作為定南參政,此書的功勞也該有你的一份。”
侍從将墨筆遞到謝昱行的手側,馮萬季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謝昱行,做了個請的手勢。
書卷上密密麻麻的簽滿了人名,謝昱行瞧也不瞧,接過筆就在書卷上署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馮萬季拿起萬卷書,仰天笑道,“謝大人少年意氣,果然爽快。”
“如此,你我二人才是同心同力,日後必然是一起為定南謀得福祉。”馮萬季拍了拍謝昱行的肩膀,拿着河道書朝外走去。
謝昱行看着馮萬季遠去的背影,風中傳來他志得意滿的吩咐:“去,快馬加鞭上呈陛下!”
謝昱行回身看了一眼平穩無波的江面,想起落水時的感受,他深刻的知道,表面越是看起來風平浪靜,水底則越是暗潮洶湧。
另一邊,馮萬季回了宅院,吩咐手下帶着河道書快馬加鞭的北上,不日就會呈到皇帝的案前。
署着定南上下六位官員的聯名上書,指向建州河道的弊端,效果可想而知。
馮萬季幾乎可以想象陛下屆時會對建州河道如何大發雷霆,他忍不住笑道:“我也是為總督解決了心腹大患啊。”
馮萬季在公案旁坐下,心底忍不住鄙夷謝昱行,“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到底還算是識相。”
說完,馮萬季又想到一事,對手下說道:“先别找那雁回茶鋪的麻煩了,去查查那個喬懷潇什麼來頭。”
手下剛得令退下,卻又急急忙忙的折返回來,“大人,吳城來信。”
馮萬季接過信紙來展開,在看清信裡内容後不禁笑了一聲,“他一個小小知縣,膽子倒是不小,這麼快又想從我這兒撈一筆了。”
“既想要錢,還想要糧。”馮萬季将信扔給手下看。
手下掃過信上内容,不禁怒道:“大人找上他,不過因為他懦弱好拿捏,這幾次的漕糧也沒少分他,他這信裡竟然還有拿此事威脅之意,豈有此理。”
“錢麼,我倒是不缺。”馮萬季吩咐道,“倉裡那些糧也該變賣成銀兩了。”
“真要依了那徐錦的話?”
馮萬季向後靠在椅背上,說道:“給徐錦回信,此事允了。三日後,定南漕船會再次北上,船上會有我給他的錢糧。”
“漕船到了吳城境内時,讓他親迎,此次絕不要有上次那樣的纰漏。”上次漕船撞上客船的确是意外,好在死的都是些無名小卒,很快就壓了下去,這次要萬無一失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