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謝昱行對羅大娘和羅樹的母子關系尚且毫無所知,但他坐在使館内,心中的不安漸漸指向一個人。
書禮給謝昱行斟上一杯茶,卻是在心驚昨晚的事情,“沒想到大人昨天和喬姑娘在誠文堂的時候,趙總督就到了長平,今天就不再讓外邦人入城了,我總覺得是長平是要有大動作了。”
謝昱行眸中同樣擔憂之色濃重,“聽聞趙鵬毅駐守邊關長平,昌蔭,甸州三城,一向是鐵血手腕,但大慶和波利牽扯深遠,更有靜安和親之交,此次雲邊村出事,也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理。”
他話音剛落,使館外就傳來一陣喧嚷之聲,人未到聲先至,“逸國公,少年英才,久仰大名啊。”
一挺肩闊背的男人走進來,身後跟着呼啦啦的一幫人,他在使館内站定,眼珠從左轉到右,環視一圈,笑道:“逸國公,住在這使館,委屈你了。”
謝昱行正要開口,趙鵬毅又截了他的話,“想必逸國公也知道,出使之事恐難成行了,左右使隊還未添置妥當,不如讓官兵護送您回定南,省得在此處耽擱了。”
“我知曉總督一片好心,但出使之事是陛下親自過問的,若是就此回去我豈不是抗旨?”謝昱行站起來請趙鵬毅坐下,輕輕一笑,“況且,在長平又怎麼能說得上耽擱,隻等陛下旨意,何時讓我啟程我就啟程,何時讓我歸朝我便歸朝。”
趙鵬毅沒有要坐下的意思,雙手負在身後,隻說:“國公不曾帶兵,自然不知道,兵家有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若再耽擱,便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的。”
謝昱行神色一動,很快又恢複平靜,“哦?我才疏學淺,隻看過《孫子兵法》,裡面提到靜觀其變罷了。”
“你……”趙鵬毅冷哼了一聲,“都說你好管閑事,今天一看還真是,讓你走你不走,到時候别怪我沒提醒你。”
謝昱行依舊是笑,“你怎麼看我,天下人怎麼看我,我都不在乎,但是趙總督,你這話裡話外奇怪的很,長平城門俱在,怎麼就走不了了,你莫不是想……”
“老子就是要打!我就直接告訴你了,波利人都沖進家門了,就是要揪住狠狠打一頓才老實,你也真是奇怪,看你說的不想回去,按理說是不怕死啊,這時候又慫了?”趙鵬毅拍桌。
桌子微晃,茶盞中的茶水濺出落在桌上,謝昱行語氣也強硬起來,“那敢問總督,靜安公主尚在波利,你若執意出擊,置她于何地?”
“他們屠村時都不在乎姻親之誼,大慶做什麼要在乎,世事難全生死有命……”趙鵬毅抿唇,“靜安公主若是有所不測,大慶自會銘記,待攻下波利,為她豎碑頌德,萬世銘記自然是有的。”
謝昱行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才說:“此舉太過冒失,總督不如想想,雲連山地勢複雜,那些波利人是如何翻過山來的,又是如何找到雲邊村的,若說沒人帶路,我是不信的。”
“這還用你說?我已派人循迹去追波利餘黨,路上已經抓了一夥可疑之人。”趙鵬毅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沉吟片刻,“你說這話,你有眉目了?對了,那天你正好在,你瞧見什麼不妥之處了?”
謝昱行見趙鵬毅總算冷靜了下來,慢慢分析道:“那天在雲邊村不遠處有一人重傷,說不定他知道些什麼。”
“那還不去拿人。”趙鵬毅說完又立刻搖頭,“不行,若是真有波利奸細在城内,大張旗鼓的拿人反倒引得他們心虛暗中下手。”
謝昱行眺望向窗外,“這件事交給我吧。”
……
栽種在喬宅院中的桂花樹格外的高大,虬枝盤曲,風吹來,一片衣角垂下,随風而動。
喬懷潇躺在枝幹上,拎起落下的衣角壓在身下,細細碎碎的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穿過,照在她的臉上,喬懷潇伸手擋在眼前,敏銳的聽到下方傳來陶蔓的聲音。
“你是怎麼看得人,一問三不知,小姐去哪兒了都不知道?”
侍從低垂着眼回話,“昨日小姐一直都在房中,隻有王學直來過一趟,我,我去城門口問過了,小姐沒有出城的。”
李媽媽扶着陶蔓在樹下石凳上坐下,“夫人别着急,隻要沒出城就好,說不定小姐隻是和前天一樣,去雁館或是去了誠義堂,過會兒就回來了。”
“那就差人去這兩個地方看看,這些天長平不太平,我就是怕她不知天高地厚,真出了事就晚了。”陶蔓歎了口氣。
喬懷潇躺在樹上,看着遮蔽天日的樹蔭,同樣無聲歎的了聲氣。
點點金桂碎花砸落眉間,喬懷潇一時有些受不了這過于馥郁的香氣了,就在這時,一道宛如輕泉的聲音響起,“師母,學生又來叨擾了。”
喬懷潇一下子就撐起身子,扭頭朝下方看去,謝昱行的身影撞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