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雲卷雲舒,鳥兒站在樹幹鳴叫。
謝昱行坐在書桌前,日光透過窗紙照在他手下的宣紙上,他執筆,垂頸,一篇詞采俱佳的折子由他手中寫出,其中利弊更是清晰,娓娓道來。
他停筆,取出上奏專用的印章,在折子的左下角蓋上,最後合上,交給一旁待命的書禮,“派人送往京師,不得有誤。”
書禮鄭重接過,低着頭但沒有立即去辦,顯然有話要說。
“你想說什麼?”
“這折子交上去,陛下會答應嗎?就算答應了,喬大人愛女心切,必然要責怪大人先斬後奏。”
謝昱行看着折子,又看向窗外的遠方,隻說,“我一直搞錯了一件事情,現在到了時候了。”
書禮沒來得及問這個時候指的是什麼時候,謝昱行朝他揮了揮手,“派人去送奏折吧。”
謝昱行想起了趙鵬毅這幾日對待喬懷潇的态度,擡腳朝外走去。
喬宅裡,喬高湛正在親自給喬懷潇的黑馬梳毛,他撩起衣袖,拿着毛梳利落的一下一下梳着,黑駿馬身上的毛發油亮無比,顯示出綢緞般的質感。
馬兒倨傲的從鼻腔裡噴出熱氣,喬高湛也不惱,手上動作不停,嘴裡念叨着:“還好我沒頭發你吹不着我。”“吃草吃草,吃了草才有力氣馱潇兒。”
謝昱行走入馬廄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他走上前,接過喬高湛拿起的草料,放入馬槽。
“夫子,這就是趙總督送給懷潇的馬?”
“是了,你看看,這身形這高度,俊不俊?”
“這是曹河馬吧,說一句萬裡挑一都不為過,就這樣送給懷潇了?”
“怎麼,你覺得潇兒配不上這馬?”喬高湛動作一頓,“有話直說。”
“懷潇的事情,夫子是不是告訴趙總督了,否則他不會送這馬給懷潇,昨天更不會同意讓雲邊村村民進城聲援她。”
“是,他當然得知道,這樣他行事才會有分寸。”
喬高湛話音剛落,謝昱行便撩開衣擺,直直的在他面前跪下,喬高湛吓了一跳,伸手去扶他,“你這是做什麼?”
謝昱行擡頭,“懷潇和我有相同的想法,雲邊村屠村之事不能就此作罷,遲徹更是有意攪亂外疆局勢,我已經啟奏陛下,請陛下準我和懷潇一起出使波利。”
“你說什麼?!”喬高湛手指着他,氣得不輕,“你既然知道局勢波雲詭谲,為什麼要拉着潇兒和你一起冒險,你!”
謝昱行驟然開口,“夫子可曾想過,趙總督都能知道真相,為什麼喬懷潇不行?”
“她的人生憑什麼要被蒙在鼓裡。”謝昱行眼中滑過暗色,“當年的事情,我們都以為是為她好,但是我現在才發現我們錯的離譜,我會告訴她當年的真相。”
陽光斜斜的照來,投下黑駿馬優越身形的影子,它不耐的甩起馬尾,猶如一條長鞭打在跪着的謝昱行瘦削挺拔的身上,角度兩相重合,讓喬高湛想起當年跪在長門街的少年郎。
曾經眼中的少年郎此刻已具棱角,謝昱行站起來起身離去,“天地廣闊,她有自由翺翔的能力,沒有人可以再攔着她。”
喬高湛驚駭的久久不能言語,直到謝昱行的身影消失,他才忿然甩開手中的鬃毛梳。
另一邊,喬懷潇渾然不覺她被隐瞞了什麼,她在家中醒來,正對着菱花窗發呆,正感到心中空落落的,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
謝昱行隔着窗笑着和她對望,眼光灑在他的身上,金燦燦明澄澄的,喬懷潇一怔,随後“哐嘡”一下,把窗戶給關上了。
“昨日喝了那麼多酒,小心今天頭疼。”隔着窗戶,謝昱行的聲音傳來。
喬懷潇聽着,正踟蹰着開口,謝昱行清朗的嗓音又響起,“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喬懷潇抿唇,過了一會兒,推開窗,外面果然沒了謝昱行的影子。
喬懷潇心中便越發别扭起來了,她幹脆開門追了出去。
但謝昱行的身影已經尋覓不見了。
街道上行人如織,在身旁穿梭,喬懷潇剛要回頭,被一個大力扯得身形踉跄。
“快躲起來。”劉明明拽着她躲到角落。
喬懷潇反應過來,“是你。”
“這話應該我來說才是吧,你一個越獄的人,也敢這麼大搖大擺的在路上亂晃。”劉明明走在前頭,引着喬懷潇沿着小巷走去,“這邊,跟我走。”
喬懷潇沒來得及解釋,不過這時候有了機會好好打量起這位“獄友”,他穿一身粗布衣裳,腰間挂着錦囊和銅錢串子,個子十分的高。
他們所走的小巷兩旁有人家院子裡伸出來的樹枝,喬懷潇在長平這麼久,卻也不知道這條小路,她開玩笑道:“哦,你又是怎麼出獄的,難不成和我一樣越獄出來的?”
她沒說完,劉明明就伸指抵在唇上,朝她“噓”了一聲。
“哥哥,你回來啦。”一個小女孩推開了院門,睜大着眼睛看着他們。
劉明明蹲下去和她說話,“小悅兒乖,這兩天在家都做了什麼?”
“看書,畫畫,我想去找哥哥,嬸嬸不讓,哥哥,這些天你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