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拿在手中,見真是此物,便隻得歎道:“果真如此。”
轉手遞給魏嫣,下一刻,便聽孫女“哇”一聲哭出——
這是想娘了。
老太太将孫女摟進懷裡,好生哄了一番,又沖着顧窈道:“阿窈,好孩子。既無處可去,便留在魏家,我們護着你。”
這番話說得未必真心實意。
顧窈心裡清楚。
但她隻盼着要一個能容身的地兒,能保護她不受陳縣那人騷擾的強大羽翼,所以縱然老太太并非真心,顧窈也感激她。
她又躬身道謝:“阿窈謝老太太。”
老太太又問:“陳縣路遠,你來上京吃了許多苦頭罷?”
顧窈道:“陳縣鄰居何家父子來上京運镖,便将我帶上一起,雖路途遙遠,但好在沒遇見什麼危險。”
老太太欣慰點頭。
又寒暄幾句,老太太已然面露疲色。
今日原也鬧騰了這樣久了,已至午時,老太太不願看見鐵面閻王似的的大孫兒,也不願看見整日挑事的兒媳婦,遂道:
“你們都各自回罷。”
魏珩卻不應,隻道:“須得為表妹安排個住處。”
老太太端茶盞的手一頓,方要說這等小事何足挂齒,眸光又劃過面色不佳的兒媳婦,知她氣性小,由她來做自然不妥。
她暗自沉思了會兒子,便聽兒媳婦提議:“阿窈不如去沁河院住罷。”
老太太暗自歎氣——
瞧瞧,就這般容不得前人,她總是要被阿珩刺上幾句才肯消停。
若非她為魏家生了好幾個孩兒,她是當真忍不得這兒媳婦。
果不其然,魏珩冷聲:
“沁河院是什麼地兒,大太太不知?我們魏府這般大,何至于要一個弱質女流住在最偏僻的地兒,讓人去吃灰麼?傳揚出去,叫旁人知曉魏家是這般對待主母恩人之女的,莫不叫人笑話?”
大太太暗自咬牙。
自個兒如今才是魏家主母,他卻一口一個主母恩人之女,真真可恨。
心中這般,卻又不敢明面顯露,畢竟如今魏家這一代,全靠着他。
她讪讪道:“我多言了。”
老太太及時道:“那便讓阿窈去住歲芳園罷,那處離阿妘幾個的院子都近,再給她配兩個丫鬟,可好?”
魏珩這才道:“全聽老太太的。”
方才魏珩怒斥大太太,顧窈簡直要被吓傻了,哪見過小輩這般頂撞長輩的。
但見結果,便知他威名已久,恐怕沒人敢惹他。
果真是自個兒有本事才行!她想。
老太太這回是真把所有人都趕走了,連魏嫣也不例外。
隻叮囑她為顧窈安排好一切,當做自家姐妹。
魏嫣無有不應。
一出老太太的松壽堂,魏珩便闊步離去。
顧窈想到方才老太太又将玉佩給他,想要找他要回來——
但又糾結,畢竟是人家的東西……雖說她已佩戴許多年了。
眼睜睜看着他走得極快,連聲招呼也未打。
魏嫣則謹遵老太太的吩咐,一步未離。
因有母親的救命恩人之女這層關系,魏嫣與顧窈很快熟絡。
知她如今方滿十五,自個兒還要大她一歲,魏嫣便稱她“阿窈”。
問完一堆當年陳縣之事,魏嫣才道:“今兒大哥的臉色吓人,可真是發了好大的火。”
顧窈眨眨眼。
她見魏珩說話語速正常,面對大太太之時亦是平心靜氣,不過寥寥幾語便使對方笑不出來便是了。
見她不解,魏嫣解釋:“大哥平素便冷,但今日大抵是心煩,連刺大太太兩句,他從前都不愛搭理她的。”
說着說着,她便笑起來:“真是活該,她當真以為能拿捏我們。哼,連你也要對付,真是上不得台面。”
她這話說的,仿佛顧窈是什麼不值得對付的人一般。
魏嫣自個兒也知說錯話了,連忙吐吐舌頭,挽住她的胳膊:
“我是說你遠道而來,她這樣實在失禮。阿窈勿怪。”
顧窈隻抿唇笑笑。
魏嫣為她挑了兩個丫鬟,一個喚作春桃,一個喚作夏蓮,都是圓圓的臉彎彎的眼,看起來倒是喜慶。
将她送到歲芳園門前,魏嫣道:
“我要去陪老太太吃午食,這便回松壽堂了。你若是缺了什麼,便與我說,或是叫春桃夏蓮去管家那兒知會一聲。”
顧窈謝過她,又聽她道:“對了,阿窈,你既來了,明日便與我們幾個小輩聚一聚,也好讓大家識得你。”
顧窈一時猶豫,她知這上京城裡的貴女公子平日裡都有課業,若因她大費周章,叫老太太知曉了豈非不好。
将心中顧慮說出,魏嫣卻道:“阿窈不必憂心,明日是休沐日,大家夥都無事。”
她揮手:“那我便先回啦!”
少女面帶春色,眼含期待,滿心都是明日的宴會。
明日休沐,先生也放假,那表哥……應當也有時間來的罷?
她想到今日方見顧窈,便被她的容色驚豔到,一時心中有了危機感。
連忙喚人:
“煙柳!快把我的裙子都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