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章林一們被分到了二師禾湖團農場,是農場的一分隊,作為第一批支援邊疆的青年隊伍,在不到四個月的時間裡就建造出一塊有模有樣的家園。
宿舍區附近高低不平的地塊都被填平了。一條小道一直延展到宿舍生活區,小道也把整個場地分為了兩個部分,沿着小道再往前就到了場地的最前端,那裡挖了一條水渠,還有一片大菜地。
小道兩邊的生活區,一邊是宿舍、夥房和活動室,另一邊是球場,運動場,一眼望去,頗有點南方魚米地區群居的模樣。
但生活依舊是苦的。
如果換到别的地方,花去四個多月的時間,這些人早就能夠适應當地生活了,但這裡是新疆,晝夜溫差大,是個“早穿棉衣午穿紗,圍着火爐吃西瓜”的地方。
不僅如此,農場所在的區域大部分是沙漠,植被也稀少。戈壁灘上也隻有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沙包,和邊緣零星的幾棵小樹以及稀稀拉拉的紅柳和駱駝刺。如果要非找點綠色出來,那隻有宿舍生活區種的那點菜,但要是沙塵暴來了,完全起不到任何阻擋作用。
青年們來的時候正是沙塵暴多發季節。
沙塵暴通常不打招呼就來了,呼啦啦卷起一片黃沙,遮天蔽日,瞬間就把白天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卷起的沙塵細如粉末,像洪水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鑽進了地窩子,然後一屋子全是黃沙,黃風過境,留下一堆沙。大部分時間大家都在外勞動,也根本躲不開,黃沙就卷進眼睛裡,耳朵裡,糊一臉。
現在正值盛夏,太陽直射在戈壁灘,地表的溫度高最能達到攝氏70度以上,黃沙像被炒過一樣滾燙。這時候要是走在沙地上,哪怕是穿了鞋也會燙的直跳腳。但隻要太陽一下山,整個戈壁灘就像被寒冷的海洋吞食,溫度驟降,到了夜裡,更是能降到冰點以下,隻能捂進被子。
環境太惡劣,不僅适應的慢,而且每一天的勞動也是苦的。
五月份,青年們剛到沒多久,就被拉去搞水利工程,在水裡打樁。白楊水在青年們面前流淌而過,大粗還以為是自己家鄉的溫暖五月的河水,一個個都跳了下去,不到一秒,又彈了回去,在河邊凍的直跺腳。
而且就這種活,男女也都得一起下。
當時章林一看不下去,提出隊裡的男人們下水,女人在岸邊幫忙,搬運鵝卵石。
男人們兩隻腿踏進河裡,就凍僵了,看似軟薄的冰片劃過小腿,劃出條條紅痕,都感覺不到疼痛。
這些日子,真桃就在夥房工作,其他時間就拿蘆葦柳條編草鋪子、編籮筐,編的兩隻手都是血印子。
就這樣的環境,所有的青年也隻能甩開膀子上。
*
這天,青年們又被組織來水裡打樁。
經過五月的那一遭,不少青年都凍壞了。這回大夥都警覺了,不再往下跳,而是脫了鞋慢慢試探。
幾個男人剛碰到水,倏地收回,尖叫:“怎麼還是冰的啊!這都七月了!”
幾人抖抖嗖嗖地站在岸邊。
要凍過一次的人再重新下河,心理建設就有點難了,一群人站在岸邊,内心掙紮。
在早上出發之前,女青年們都信誓旦旦說七月的河水肯定是溫的,這回她們肯定可以下。可是看着被吓到的男人,冰冷的河水,連眼睛都在打顫。
就連平時牛的跟虎一樣的章林珊也站在岸邊,默默地吞口水。
但是終歸是要下水幹活的。
沈清站在人群裡,目光冷峻地掃過,扒開人群,走到河邊,一言不發地卷起褲腿就走了進去。
在腳尖碰到水面的時候,沈清就打了個顫,後牙槽不自覺地咬了下,然後一咬牙,踏進了水裡。她冷的牙齒哆嗦,全身發抖,咬牙走了幾步後,停下來,站在河水裡,轉了身。
岸上的人都像看稀奇一樣看着她,一臉不可思議。
“來啊,一個個大男人,都是孬種啊!”沈清故作鎮靜,揮舞着雙臂,眼神斜視,滿是不屑。
可人還是凍怕了,都不情願。
章林珊看着沈清,猶豫了片刻,心一橫,邁開了步子,然而剛一動,就被人攔了回去。
章林珊一愣,看着眼前的兩隻手,又看向手臂的兩個主人,茫然了一瞬。
拉着她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大哥,一個是陳默。
章林一看了眼陳默,陳默慢慢收回了胳膊。
“水太冷了,你們女生還是在岸上幫忙。”章林一收回視線,勸說章林珊。
“可……”章林珊想指沈清,連手都沒擡起,旁邊就傳來章林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