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秉臣實在是跪得太自然太坦蕩了,景甯驚得連腦袋上面的傷都忘了。
紀溫庭看向呆立的景甯時聲音又溫和下來:“先讓管家帶你回房間,等下會有醫生來給你檢查傷口。
景甯小聲說了句“謝謝紀先生”,然後迫不及待跟着管家先走了。
景甯和管家一離開,紀溫庭的面色再次轉冷,眸色寂靜的垂眸看着跪得筆直的紀秉臣:“解釋。”
紀秉臣深吸口氣,知道自己反正瞞不過,老實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交代了。
紀溫庭聽完神色倒沒有什麼變化。但越是這樣,紀秉臣的内心反而越不安。
他哥本身就是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隻是對外僞裝慣了,會讓人産生他真的很溫柔的錯覺。雖然紳士不假,但曾經以一己之力肅空紀家内患,穩坐紀家家主多年的人,怎麼可能這樣簡單。
反正對他這個從小由他管教到大的弟弟,紀溫庭從不掩飾自己的冷漠無情。
“陳家處理了嗎?”
紀秉臣忙道:“最多三天。”
紀溫庭面上仍是沒什麼情緒,擡眼看向紀秉臣,說:“處理幹淨點。”
這一眼恐怕别人對上都會汗毛倒豎,但久難見波瀾的紀溫庭難得的戾氣反而讓紀秉臣莫名興奮:“你放心哥!傅景兩家要處理一下嗎?”
紀溫庭沉默片刻,挑眉看他:“你不是和景琰有交易?”
紀秉臣沒料到連這件事情紀溫庭都知道了。不過他哥手眼通天,而且他的事情本來也沒有要瞞着紀溫庭的意思。
“那不重要。”紀秉臣跪得筆直,說的真誠:“我看他也沒有那麼在乎景家。”
紀溫庭一見紀秉臣這幅做了壞事就激動的模樣就心累,揉着眉心道:“傅家什麼情況?”
紀秉臣想了下才說:“傅峥他媽有點手段,傅婧試圖聯系過我。哥你的意思呢?”
紀溫庭摩挲了一下輪椅把手,閑聊般平靜道:“幫一把。”
“OK。”
紀秉臣還比了個手勢,好像自己這會兒不是在受罰。
“他額頭上的傷怎麼回事?”
紀溫庭本來也以為是陳頌弄的,但剛才紀秉臣在說事情原委的時候卻并沒有提到這個傷口的由來。
紀秉臣噗呲一聲笑出來,看了眼樓上才神秘兮兮的和他說:“他自己砸的。”
紀溫庭半信半疑:“自己?”
“嗯。”紀秉臣肯定點點頭:“醫生都看過了,他自己也心虛着呢。估計是怕把人家砸了不好交代,又怕我們不為他出頭,所以給自己補了一下。想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現,迎接最少程度的懲罰。”
紀溫庭聽到最後一句時,心裡莫名不太舒服。
倒不是因為景甯看上去這樣聽話乖巧的一個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機。而是這種方法往往隻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做。
又不禁想到早上離開時還完好無損的青年,晚上回來卻奄奄一息。
紀溫庭感到了久違的矛盾和煩躁。
“不要戳穿他。”他警告跪在地上的人。
紀秉臣剛想說自己已經沒忍住戳穿過了,結果擡頭就對上了那雙暗含威脅的雙眸,登時噤聲心虛的點點頭。
“跪一晚上。”
紀溫庭留下這句話就轉過了身作勢上樓。
紀秉臣試圖挽救:“哥,我明天還要去公司……”
紀溫庭翻臉無情:“不用去了,跪着。”
“……”
紀溫庭最無法容忍紀秉臣陽奉陰違,偏偏他這個弟弟最擅長的就是這個。
雖然“棍棒底下出孝子”早已經成為謬論,但放在紀秉臣身上是非常适用的。此人皮糙肉厚,好聲好氣的勸告沒用,反而會讓他變本加厲,自以為備受寵溺便變的金貴。
隻有罰在身上他才會銘記于心,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懂事。
*
景甯今晚前所未有的累。人一回來就昏昏沉沉的,大約是因為腦袋上的傷,一躺到床上後澡都沒洗就想原地入睡。
這片柔軟的溫床居然是他目前為止唯一能感到安心的地方。
雖然他明白,這是一片始終不屬于他的的柔軟。
就在他即将陷入昏迷睡眠時,房門被敲響了,管家的聲音緊接着從門外傳來:
“景先生,大少爺想要來看看您。”
聽到是紀溫庭要來,景甯立馬爬起床,提高音量對外道:“請進。”
紀溫庭進來時景甯已經從床上起來了,站在床邊等着他。
青年身形如紙,臉色煞白發青,像是風雨中搖搖欲墜的鮮花,很難不讓人心生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