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景甯呼痛的瞬間,男人又松了手,轉而扼上他的脖頸,威脅似的,命令道:“離開他。”
“憑什麼?”
景琰語氣沉了些,仍然用那種不容置喙的語氣重複:“離開紀家。”
景甯又笑了起來,嘲諷道:“哥,你這樣對我說話,很容易讓人誤會。沒有哥哥會幹涉弟弟的感情生活,你對景樾景舒娴都足夠冷漠,怎麼唯獨對我這麼關心呢?哥哥。”
最後那兩個字他語調上揚,帶着耐人尋味的尾音。
景琰緊抿着唇,目光仍然緊盯着他,額角青筋直跳,克制着和景甯拉開距離的同時,握在他脖頸上的手也沒有放。
“自作多情。”
景甯哼笑道:“是嗎?那為什麼哥這麼迫不及待要把我送出景家,難道不是因為我從前對你……”
他的話音未落,脖頸上的手倏然收緊,再一次以一種要他命的姿态。
景甯平靜的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沒有做無謂的反抗。
因為他知道他反抗不了男人,畢竟他的身手都是景琰教的。
十五歲來景家的時候景甯一身都是傷。
景琰看到時深深皺着眉,問他是怎麼弄的。
景甯面無表情說:“自保。”
他要保護母親,要不受欺淩,要一個人在外面活下去。
他能強撐下來的唯一優點就是他不怕死,好人怕壞人,壞人怕瘋子,景甯就是那個瘋子。
他開始打黑拳為唐錦容治病的時候才十三歲,拳擊館的老闆對他說幹得越久錢越多,受傷是家常便飯,于是後來即使脫身,他也落下一身的病根。
景甯甚至進過很多次派出所,不過都因為未成年被釋放。
後來拳館沒了,十五歲的他打很多份工也湊不夠給唐錦容治病的錢的時候,景琰就出現了。
景家不能有污點,所以景琰托關系為他消了案底,替他編纂了一個還算平整的過去。
景琰曾經學過散打和拳擊,景甯來到他身邊後,他就開始教景甯怎麼技巧性的格鬥。
他總是闆着臉告訴景甯:“自保是為了活命,要想活命就不要拼命。”
景甯不解,憤怒的說:“不拼命我就要被欺負,我不想一輩子被欺負,不想活得窩囊。”
景琰歎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給他上了來景家的第一課。
“想要活下來,想保護你要保護的人,想徹底逃出牢籠,就要學會僞裝自己。你的人生很長,總有可以恣意的時候,哥會幫你。”
因為一句“哥會幫你”,後來很多年,景甯都看着景琰的背影,悄悄地跟随着他的腳步,也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可是後來,卻也是這個男人以決絕的姿态将他推開,聯合景家人一起,将他推入一個他再回不了頭的深淵。
*
脖頸上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松開了,景甯捂着脖頸咳紅了眼。
踉跄着站穩後,他擡眸瞥向神色冷漠的男人,扯着唇笑道:“哥想殺了我嗎?如果是以前殺也就殺了,但是如今你殺了我,景家就完了。”
景琰覺得他還是那麼天真,冷笑一聲:“你就這麼确定紀秉臣會為你做到這一步?”
景甯緩過氣來,如同黑暗裡的幽魂,貼着牆白着臉,睨向景琰。
“紀秉臣不會,但是有一個人一定會。”
空氣靜默一瞬,而景琰的神情驟變。
好半晌他才猛地轉過頭瞪向他,聲音都啞了:“你什麼意思……”
景甯笑眯眯的朝他歪頭笑:“哥這麼聰明,難道不知道紀秉臣身後是誰嗎?”
鎮定冷靜的男人僵立片刻,這一刻好像明白了關于紀家的所有不對勁的地方。
景琰雙眼赤紅的瞪着他:“景甯,你瘋了嗎,你敢招惹他,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景甯仿佛終于在和男人的戰役中占據上風,呼出口氣,仰着頭瞧着他,語氣低啞旖旎,仿佛含着無限柔情。
“同床共枕,耳鬓厮磨,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是誰。”
景琰轉瞬間雙眼赤紅。
*
“是誰?”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紀溫庭正在桌前看一疊資料。
桌前的遠程操控門鈴顯示屏印出管家的臉:“大少爺,是我。您讓我查景先生身世,我好像查出了一些眉目。”
管家進來的時候,紀溫庭仍在低頭看手裡的資料。
管家沒有說多話,直接将自己整理出來的那份資料放在了紀溫庭手邊,直到男人用鋼筆在手上那份文件的末尾簽了字合上放到了一邊,他才拿過管家遞過來的資料翻看。
紀溫庭翻開第一頁,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張青澀的、大概十二三歲的少年證件照。
那照片有些糊了,可照片上的青年眼神堅韌陰郁,面無表情直視鏡頭時帶着一股狼崽般的狠勁,和現在的他除了長相外并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紀溫庭的指腹撫過照片上青澀的眉眼,恍惚了一瞬,才翻到下一頁,頭也不擡問。
“查出了什麼?”
管家道:“如您所猜測的那樣,景先生和景雲昭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