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來時男人已經死了。
但在這個夢裡,在他要砍下的刹那,一隻寬大的手掌覆上了他的手背。
“别怕。”
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聲,又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景甯一愣,轉過頭,對上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而男人已經奪過他手中的刀,一腳踹到了男人的肚子上,男人要暴起反抗時,男人又一拳一拳毫不留情的往他臉上招呼過去,直至繼父徹底沒了動靜。
景甯吓傻了。
這時,男人立在窗前轉過了身。
這回景甯終于看清楚了他的臉。
一張和他肖似的年輕面龐,那個幼時帶他買玩具給他買新衣的模糊身影,在此刻好像具像化。
他嗓子沙啞,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又要對他說什麼。
而此時男人已經徑直朝他走了過來,和變魔術似的變出兩根糖葫蘆,一根給了許清妍,一個遞給他。
“我們甯甯真勇敢。”
景甯怔怔看着他,此時并不知道自己在夢裡,恍惚着下意識伸手。
男人順勢抓住他的小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溫柔的彎着眉眼。
“不要害怕,爸爸一直在呢。”
景甯像被燙到似的收回了手,後退着,喃喃道:“我沒有爸爸,隻有媽媽……”
男人的眼眶瞬間紅了,眼中浮現無數交織在一起的悲傷和痛苦。
他說:“對不起。”
景甯眨了眨眼,他看着男人,伸出手說:“我想見媽媽,你帶我去看看她。”
然而男人卻又不伸手了。
他悲涼而溫柔的看着景甯:“我和媽媽要走了。”
景甯愣住,喉嚨也哽住:“……什麼?”
男人說:“我要和她一起走了,以後不能再來看你啦。”
景甯崩潰大哭:“所以你們要留下我一個人嗎?你們都不要我了嗎?”
男人歎出一口氣,想要抹去他的眼淚,可手卻穿過了他的臉頰。
他苦笑一聲,對他說:“甯甯,回去吧。”
景甯倔強的看着他,搖頭:“我不要,不要,我要和你和媽媽在一起。”
“可還有人在等你呀。”
男人隔着虛空摸摸他的腦袋,可身形卻越來越透明,聲音也越來越遠:
“甯甯,很多人都在等你,好好活着吧,不要像我一樣,死了都在悔恨。”
“你那樣勇敢,不要再怕付出真心。”
景甯撲上去想要抓住他,卻抓了了空。
他什麼也抓不到。
在一陣炸開般的白光裡,景甯倏地睜開了眼睛。
“醒了!!醫生,他醒了醒了!”
十分鐘後。
醫生抹了抹額頭的汗,欣慰道:“病人已經渡過危險期,接下來隻要好好養着,按時吃藥,作息正常,飲食健康,就不會再有大問題了。”
提了三日的心終于松了下來,紀秉臣點點頭,難得禮貌了一句:“辛苦了。”
醫生受寵若驚的走了,紀秉臣也自覺地退了出去,那這片空間留給了紀溫庭和景甯。
“感覺還好嗎?”
耳邊是熟悉的嗓音。
景甯費勁的擡起眼,看到了床邊的紀溫庭。
男人好像憔悴了一些,眼下都是烏青,面上也沒什麼血色。
景甯想要說什麼,可出口卻發現嗓子疼的根本發不出聲音。
紀溫庭忙道:“抱歉,我忘了你現在還不能說話,子彈擦着你的喉嚨過去,差點傷到内裡,可能要修養一個星期才能說話。”
景甯洩了氣,點點頭。
而且他現在不僅是嗓子疼,右手、左腿……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他有些失落的垂下眼睑。
“在恨我嗎?”紀溫庭忽然問。
景甯看向他,居然在男人的眼裡捕捉到了一絲慌亂無措和強裝鎮定。
他搖了搖頭。
紀溫庭靜靜看着他,啞聲說:“對不起。”
景甯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紀溫庭将他搭在窗邊的手攏進了自己的手心。
“對方的目标是我,暴露出一點脆弱,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摧毀掉。選枕星是因為孟家和我尚有利益牽扯,他隻會覺得我在乎的是孟家和紀家之間的利益關系,在他拿不準的情況下,不會輕易動你們,甚至還會繼續試探。”
“這時我的人會悄悄潛到船上,我有十足的把握把你們都救下來。”
紀溫庭深吸口氣,目光深深的看着景甯,神情分外認真,沉聲說:“我從不做沒有把握的選擇。”
景甯看着他,扯了下唇角,慢慢地用口型對他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