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憶傑的睫毛輕輕顫抖幾下,緩緩睜開眼。
易韻吓得退後幾步,回過神又湊上去。
“小韻,我們要個孩子吧。”
易韻腦袋空白一瞬,下一秒欣喜若狂,沒有仔想陳憶傑為什麼這麼輕易同意,以為是陳憶傑還是變正常了,對她的感情變得不一樣。
所幸試管技術發達,她和陳憶傑隻需提供生殖細胞,胎兒在營養艙裡生長了九個多月便出來見到了自己的“爸爸媽媽”。
兩人給寶寶取名,陳憶傑讓孩子跟易韻姓,她不在乎跟誰姓,反正最後财産都是寶寶的。
易韻說單名“jié”,翻了下字典,确定下來叫“易桀”。
接下來的日子,“幸福的”該是最貼切的形容詞。
溫柔的“丈夫”,可愛粘人的兒子,每每回家都有獨屬于她的“你回來啦”。
自從有孩子後,陳憶傑明顯更加有人氣了些。他們像所有的平凡一家,早上會一起吃早飯,易韻完後喊一聲“我去上班了”,陳憶傑抱着易桀坐在椅子上笑着對她揮手告别;中午易韻會和陳憶傑視頻,看他們中午吃什麼;晚上又一起吃飯,給易桀洗澡,她任由小崽子趴在身上,翻着童話書給他講公主與騎士。
易韻本來對孩子沒有任何好感,甚至覺得會跟她搶陳憶傑的視線。
可當聞到寶寶身上的奶味,那雙純淨明亮的大眼睛塞滿了她,好像她就是整個世界。易韻還是心軟了,母性的本能讓她對孩子的喜愛日益增長。
一切美好得就像蕉鹿之夢,每晚易韻躺在床上,脫掉溫柔的外皮,嘴離不開指甲,心驚膽戰生怕隻是自己死前的幻想。
随着易桀學會翻身,走路,跑步。易韻慢慢放下心,覺得陳憶傑放下來了,他最近還在重新學習高中内容考大學。
最可笑的是她這麼想,陳憶傑好像就猜到她的想法。收到陳憶傑割腕自殺的消息後,她還是在夢裡一樣不真實。
看着兒子站在卧室裡,滿眼茫然,兩手沾滿她最愛的人的血,猶如一簌灼眼的火焰,燒得她整張臉都曲扭起來。
“媽媽,”易桀小心翼翼靠近,雙手舉高:“爸爸在浴缸裡睡着了……我怎麼喊他都不醒,他流了好多血,醫生叔叔還沒來嗎……媽媽……”
“滾!你給我滾開!!”易韻推開易桀,尖叫着沖進沐浴室。
“啊啊啊啊啊!!哥,哥!陳憶傑,你不是,不是正常了嗎!你醒快過來啊!”
易韻急急忙忙奔到浴缸旁,試下他的鼻翼,早已沒有聲息。
緊緊抓住垂在缸邊的手,撫在自己臉上,死盯着那張了無生機的臉,好話、壞話、哀求、怒罵從她嘴裡接連不斷蹦出,卻怎麼也激不起眼前人一點動靜。
“……陳憶傑……”她靜靜地看着他安詳的笑容,好像他死前沒有了負擔,終于可以放下所有包袱和地下的家人們團聚,身體一下子洩了氣,跪在浴缸,手垂在地上。
易韻以為有了自己的孩子,陳憶傑就有活下去的動力,人生漫長,陳憶傑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
陳憶傑以為有了自己的孩子,易韻就不會再執着于他,他死後易韻也有愛她的家人伴着她不再孤獨。
可是哥哥,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人能代替你呢……
易韻失神地盯着地上沾滿血的瓷磚,易桀在旁邊小聲的啜泣,救護人員拉着擔架急切的喊聲,家仆扶起她傷心的哭泣,她都沒聽到。
她還是徹底暴露了遺傳的瘋性,那天歇斯底裡的嘶吼,摔家具,甚至是沖進廚房拿刀想自殺,把全别墅的人吓得不輕。
易桀雖然害怕,但還是一直呆在她附近,目光盯着易韻,見她進廚房,下意識感覺不對勁喊人。
他不相信自己的媽媽是瘋子,她隻是很傷心,想要一個擁抱。
可媽媽還是推開了他。
……
後花園埋葬着易桀的屍骨,除了白荔枝花,易韻還種許多其它種類的花。
你應該去多了解下其它的花,不隻是白荔枝能讓你好夢,……
……讓其它的花也一起陪你吧。
易韻很少回家,她看到家裡的一切就想到陳憶傑的死。
一個這麼大的别墅,她隻安排了一位全職保姆照顧易桀,一位園丁照料花園,衛生定期安排鐘點打掃。
易桀一開始會經常打電話給她,軟糯糯的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呀。
易韻就會譏笑他讓他滾,他隻是一個拙劣的替代品,如果不是陳憶傑,她完全沒想過生他。
她将自己陰暗的一面全部展現在易桀面前,易桀太像她了,和她一樣偏執,即便被揮開成千上萬次,也要站起來沖她展開自己小小的懷抱。
她是個瘋子,易桀在她身邊長大,也會變成瘋子。
易韻逼迫自己不去了解他,遠離他,易桀還小,不記事,長大了就會忘記她這個媽媽,淡漠彼此之間的關系。
一直這麼想,直到她帶着沈凝茹和蘇雲柏來家裡做客。
蘇雲柏拉着眼圈發紅吓傻了的易桀站在兩人面前。
易韻看了眼易桀,想,胖了。然後才發現差不多到他胳肢窩全都是泥。
她這才了解到找的全職保姆不安分,辭退她後又報警,将女人送進牢房坐幾年牢後便沒再管。
再後來,沈凝茹跟沈芝茹說了顧祁南霸淩别人的事。沈芝茹剛開始不信,畢竟顧祁南在她面前表現得太過完美,她和他呆了這麼久,顧祁南有什麼暴力傾向她不可能發現不了。
沈凝茹暫時找不到證據讓她相信,她之前沒在艾菲爾讀書,陳憶傑出事後顧祁南父母很快将事情壓下去,到現在幾乎沒什麼人記得這件事。
易韻知道機會來了,用陌生号碼把所有證據發給沈芝茹。
正如易韻所料,沈芝茹看完後又試探了一下顧祁南,這個男人都現在還在心虛,撒謊想糊弄過去。
沈芝茹這樣的性格,怎麼能接受自己心愛的丈夫霸淩别人,又不敢承認自己犯下的罪行。
她那時剛好檢測出懷孕,還沒告訴顧祁南就直接帶着兒子離家出走,沈凝茹幫她找了個很偏遠的地方暫居。
易韻趁機聯合其它世家對顧氏進行打擊,當時看顧祁南那邊忙活公司邊找妻兒的狼狽樣,易韻隻覺得酣暢淋漓,恨不得将他用力踩死。
萬萬沒想到,顧祁南挺了下來。
當時易韻又瘋了一天,不公平的事在她人生中非常常見,不公平到這種程度的,易韻相信其它家的人也是頭一次見。
她氣笑了,張口就罵,顧祁南他媽就不是天選之子,是老天爺的親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