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苼少有這般慌亂緊張,不知所措的時候。
被世人吹捧的醫術,被江湖人稱的神醫,他能救很多人的命,也曾從閻王爺手中救下不少人。即便是師父也說:“言苼醫術上天賦遠超于為師,假以時日必能在此道上位列第一”。
可是他面對李意中的毒卻束手無措。
熱水一盆盆從房間裡端進來,外頭天氣正好,房間裡卻火爐燒的旺盛,十分悶熱。侍女的腳步放得很低,呼吸也放得很輕,生怕打擾到坐在床邊正在施針的男子。
陳言苼額頭冒出細密的汗,面色蒼白,嘴唇沒有血色。他神情專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意的臉龐,每下一根針,他都會看李意的反應。
自從昏過去後,李意就沒有再醒過,隻是意識模糊叫嘴裡說着胡話,聽不清楚。
脖間隐隐有一條黑線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在往上爬。
陳言苼已經施了數十針,隻能勉強抑制住毒,卻不能将毒根除。
此毒霸道至極,若不及時拿到解藥,恐怕不出一天必死無疑。
赤龍一直站在旁邊焦急地看着兩人,想開口又怕打擾陳言苼。
陳言苼已經盡全力,他看着李意毫無血色的臉,輕輕握住他冰冷的手。
李意從來沒有這樣脆弱過,他從來肆意張揚,眼中有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能讓他服輸。
他不該這樣毫無生機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陳言苼心頭一痛。
他不會讓李意死的,哪怕他死!
陳言苼給記憶吃了一顆解毒丹,隻能暫時壓制住,也能等他拿到解藥回來。
他蓦然站起身來,把赤龍驚了一下。
他說:“城主……”
陳言苼目光變得堅定,他轉頭看向挂在牆壁上的寶劍,走過去一把抽出來。
赤龍瞪大眼睛:“城主你做什麼?!”
陳言苼:“讓韓章帶上玥城所有暗衛,跟本城主去拿解藥”。
他們初來永安,又怎會與旁人結怨。思來想去,隻有盛澤。
他們已經破壞了盛澤的局。
所以盛澤打算除掉他們。
既然他來暗的,陳言苼想。
他就将這件事擡到明面上,直接帶人去堵盛澤。
若是李意死了,他就要盛澤陪葬。
盛澤雖然一直在暗地裡操控一切,但在明面上還是三皇子的幕僚,在城北買了個宅子,平常也是住在那。
李意早就将一切摸清楚,也沒有保留地告訴了陳言苼。
一群人浩浩蕩蕩往城北去,惹得百姓紛紛側目。暗地裡一直在留意情況的人立刻給自家主子傳信。
“他想幹嘛?!”蘇涵玉正在看戰報,身旁的沈松雲安安靜靜地看着書。冷不丁聽見暗衛說陳言苼的舉動,一時間驚疑不定。
“言苼向來不愛張揚,出門侍衛都隻帶兩個,怎麼會突然鬧出這麼大個動靜?”沈松雲在一旁問道。
暗衛:“是葉瑄城主中毒了”。
“什麼?!”
這個關鍵時候,葉瑄可不能中毒。
——
彼時盛澤正坐在樓閣中與明月閣閣主兩人手談。
清風和煦,煮一壺茶水,聽聽車馬水流,本是極好的意境。
隻是下棋的兩個人,心思不在風景上,也不再棋局上。
“亂世風煙起,誰能獨善其身?”明月閣閣主落下一枚黑子。
盛澤面不改色:“我若能平慕容之亂,閣主可能加入我”。
明月閣閣主笑了笑,意有所指:“隻是在盛公子之前,已經有人來找過在下了”。
盛澤皺眉:“誰?”
明月閣閣主故弄玄虛道:“主西方”。
西琉璃,葉瑄。
比起跟盛澤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跟着葉瑄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盛澤聽後眉頭微微松開,心情很是愉悅道:“閣主不必有這種擔憂,此人即将不複存在”。
閣主心尖一跳,語氣終于有一絲難以置信:“你居然敢殺琉璃城主?!”
盛澤淡定如常:“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見機不早,悔之晚矣”。
閣主聽出盛澤話中威脅之意,若是他不幫盛澤,恐怕下場就跟葉瑄一樣。
但,明月閣閣主從來不怕别人的威脅,聞言隻是随意再下一子,道:“隻怕公子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盛澤還沒回話,手下就來禀報。
手下靠近盛澤耳旁,小聲說了句話。
盛澤臉色一變,手上拿着的棋子也落在棋盤上。
他猛然轉頭看向明月閣閣主:“你早就知道了?!”
明月閣閣主悠哉道:“人非聖人,又如何沒有脾氣,況且碰了心尖上那個人”。
盛澤冷笑一聲,伸手将剛才不慎掉落的棋子撿起來,重新落在一個地方:“那又如何”。
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明月閣閣主目送他離開,眼底閃過不知名的興味。
有好戲看了。
可惜,他看不見。明月閣主有些遺憾想到。
“城主,就是這裡”赤龍低聲道。
陳言苼目光泠然地看着面前敞開的大門,方才守門的侍衛在他來的時候就進去通報了。
此番來永安城,明面上隻帶了幾百人,暗中其實還跟着不少暗衛,陳言苼全部都帶來了,今日要是拿不到解藥,盛澤整個府怕是就要夷為平地了。
陳言苼不會善罷甘休。
盛澤遲遲不出來,陳言苼憂心李意的情況,手中劍向前一指,下令道:“進”。
韓章這幾天待在這永安城,整天不是吃就是睡,枯燥乏味,早就想打一架松松筋骨,如今正好。他扭了扭頭,嘎吱作響。
還沒上前走兩步,突然就被叫住。
“言苼”沈松雲好不容易才趕到,身旁跟着蘇涵玉。
陳言苼腳步頓住,微微轉頭,對他們的到來毫不意外。
他的動作這麼大,估計整個永安城暗中觀察他們的人都已經得到消息了,自然包括皇座上那位。
“言苼,你打算做什麼?”沈松雲面色焦急,他旁邊的蘇涵玉反而沒那麼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