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猝不及防被她撞個趔趄,再要揮刀時她已爬起就跑,可終歸不及他命在旦夕發起狠來,忍着痛一把抓住她衣角。
也隻不過是一刹那,兔起鹘落之間,無雙已經又被他撈在手裡,喉嚨間再次抵上了那把刀。
四周響起一片罵聲。
“夫人,不要怕。”千秋大王看她的眼神滿是憐惜,轉而望向老五時,便是冰冷刺骨,“好小子,我到底是哪裡對你不起?”
老五不肯與她對視,“大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千秋大王手中刀微微一動,“那我送你上天好了。”
老五整個人輕輕一抖,“你别亂來!”
千秋大王當真沒有再動,“她是無辜之人,你為難她做什麼?便是這位狗官,恐怕也不會喜歡你這樣。”
老五道:“是,可誰叫她也是大王心上人。”
那狗官似是有些訝異,“女人?”目光在兩人之間逡巡,片刻後,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無雙這才看清這個人,隻覺他着實生着一張叫人生厭的臉,令人生厭之外,又似乎有些奇怪的眼熟。
“閉嘴。”千秋大王不耐煩,“你想怎麼樣?”
老五咬了咬牙,厲聲道:“大王今日必須死。”
四周登時又是罵聲一片。
無雙臉色一變,“你不用管我!”
千秋大王搖搖頭,“倘若是我一人性命,那麼我去死也無妨。但滿寨子人都在此處,那便不能了。”
無雙不由得怔了怔,雖然早曉得這土匪絕情寡義,可是這些日子耳鬓厮磨,她竟都沒有一點在意嗎?但當然了,這滿寨子都是她親朋故舊,自然分量要重過她的。她還指望什麼呢?她都說了,若她孤身一個,便肯為她去死。何況換作她高堂親族皆受制于人,那也不肯為着所愛之人便……便放下手中刀。
隻是話雖如此,話雖如此……唉,到底是人心不足罷?
老五神情一變,“那你就看着她去死吧。”
“且慢!”千秋大王推了那狗官一把,“狗官,你怎麼說?”
“本官來此剿匪,自然要除惡務盡。”狗官垂着眼睛,“你等作惡多端,必然不得好死,但……也未必就在今日。”
千秋大王嗤了一聲,曉得他畢竟是貪生怕死,“王二牛,你聽着,下山之後,我可以放了這狗官,也可以放過你。你是知道我的,我素來一言九鼎。”
老五臉色一喜,卻又面露些許遲疑。
千秋大王又道:“但你若是傷了夫人一根寒毛,我必将你們碎屍萬段!”
老五面上陰晴不定,沒有作聲。
狗官則往寨外瞥去,不知在想什麼。
老五終于道:“行!”
無雙覺得他呼吸在自己身後粗重得很,心跳也是那般快而不穩,她隻覺她信不得這個人,亦信不得那個垂頭不語的狗官,忽然之間心随意動,用力搖頭。
慌得老五不得不撤了撤刀,“不想死就老實點!”
“你不要信他。”無雙卻不在意,隻是看着千秋大王,想再多看她一眼,“你不能信他。”
老五這樣兩面三刀的小人,怎敢留寨中一個活口?必要日夜懸心有人報複。至于這狗官,他說除惡務盡,一旦放過他去,他肯就此罷休?但她這樣的傻子,肯定不明白人心裡的彎彎繞,那……那還能怎麼辦呢?
無雙忽地笑了笑。
千秋大王隻覺這笑美得驚人,一時竟看得癡了。
下一刻,卻見無雙手中竟有亮光一閃,猛地往心口刺去。疼痛一瞬間扭曲了她的面容,叫她脫力軟倒下去。
千秋大王隻覺那匕首彷如直直紮進她心口,“不!”
四周響起一片驚聲,老五更是慌得厲害,拼命将她搖晃,“夫人?夫人?”
無雙卻已什麼都聽不到了。
一縷芳魂悠悠下到地府,往那奈何橋上走過,河水映照形影,曆曆前塵,恍然在目。
原來,她與她,都曾是天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