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緊了緊拳頭,輕輕地扯了下唇角,極快地蹲身将小孩抱在懷裡,朝後撤步。
有人作勢便要伸手扯她的領子,梁越餘光掃過,側身一躲退到牆邊。
“喲,小姑娘這是練過啊,那弟兄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男人們咯咯笑着走近她。
梁越将小孩兒護在腿後,警惕地盯着來人。
腳下正好有啤酒瓶子,梁越俯身去撿,有人拿着棍子要對着她後頸招呼,梁越用手臂擋下,另一隻手順勢奪了棍子來,起身的瞬間還給那人腹部來了一腳。
這才算是打了起來,雙方都沒給對方留體面。
梁越是自小習武的,若是角度距離合适,一腳完全足以讓一個普通成年男性失去攻擊能力。那些人也沒讓着梁越,梁越右臂的傷沒處理血流得瘆人,他們便偏愛往梁越的傷口處招呼,可梁越像是不怕疼似的,很多時候一邊生生地挨着棍子,另一隻手還能去護着孩子還能去搶棍子。
手臂上的血迹凝成深褐色,染了血栀子花手串落在地上,在踐踏中零落成泥。
他們多數人拿的是并不多粗硬的木棍,木棍子,梁越并不怕,隻有一人是提着起鏽了的凳子腿的,梁越一直留意着他。
那人提着凳子腿要往梁越腦袋上招呼,梁越拽着小孩避過,另一邊的腰際卻生生挨了一棍子,梁越咬牙梗着嗓子眼裡的冷氣給了那人一腳,幾乎疼得脫力。
梁越實在是痛,幾乎要站不穩,但她還是趁那人剛挨了一腳站不穩試着去搶那凳子腿,另一邊的棒子又要往她腦袋招呼,梁越伸了手臂擋着硬挨下,隻顧着去搶凳子腿。
“姐姐!”小孩兒躲在梁越腿後驚呼。
原來他是會說話的,雖然并不是時候,梁越的心裡卻升起一種近乎欣慰的感覺。
人活在世界上,面對很多不幸的發生常常是很無能為力的,可是她還是想去保護些什麼,不計任何代價。
“别怕,沒事的。”梁越輕聲對他說。
梁越搶到了,可是她腿上挨了一棍子,是她剛拆石膏不久的右腿,她站不住了,她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拿着凳子腿,另一隻手護着那孩子。
“阿越!”她聽到祁陽喚她。
循聲望去,祁陽是帶着十多個人小跑着過來了,梁越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
“住手,警察馬上就來了!”祁陽朝他們喊。
那些人騎着摩托跑了,梁越伸手摸摸小男孩的腦袋。
“姐姐。”男孩兒的聲音很小很小,不同于這個年紀孩童的清亮,他的聲音是很嘶啞中帶着猶疑不定。
祁陽在梁越身邊蹲下,也不敢随便拉她起來,哭着喚她:“阿越,哪裡受傷了,是不是腿上又受傷了?”
“陽陽,我沒事,緩一會就好了,真的。”
梁越擡手想拭去祁陽臉頰上的淚水,卻發現手上全是幹涸的血迹,又讪讪地收回手。
來蘇州的第一晚着實是兵荒馬亂,把小孩兒交給警察叔叔,去醫院處理了傷口後,已經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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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拉窗簾,月光透過窗,澄明如水。
她們都沒說話,但她們都醒着。
祁陽坐起身看向梁越,她的五官并沒有絲毫鋒利之處,可卻有着一股少年的英氣,她那雙眼皮很薄的丹鳳眼極為秀緻,染着淡淡的出世感和茫然,安靜而濕潤,嘴唇偏薄,唇線明晰。
梁越身上還帶着雲南白藥噴霧的奇異藥香,祁陽想抱她又怕碰到她傷處。
梁越有刻意地練過抗擊打的能力,故而雖沒少挨打,卻多是皮外傷,隻是她滿身都是黑紫的淤青,尤其是右臂更是沒有一塊好肉。
“阿越,我們約定,有一天我們走散了,我會一直等在原地,你也要快點回來找我,好不好?” 祁陽輕輕觸上梁越光裸的後脊,悶聲道。
“好。”梁越轉過身,卻因為牽動了腰上的傷,疼得她無聲地龇牙咧嘴。
祁陽歎息了一聲,伸手摸梁越的臉頰,道:“阿越,你以後,做什麼事情前先告訴我好不好?今天,我真的真的,很害怕。我不要你把我留在安全的地方後,一個人悶不做聲地去赴險。”
她的阿越啊,有一顆如赤子般純粹的心和一腔熾熱得近乎決絕的孤勇。
她發自内心地欣賞着乃至敬佩着梁越那種不顧一切的善意與勇氣,可她也無比後怕,她甚至不敢想象任何一種差池後的結局。
“陽陽,我那時沒有多想,我不是故意的。”梁越弱弱地解釋。
“阿越,你身上都是傷,我都不敢抱你。”祁陽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