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做了噩夢,在半夜驚醒。
夢裡阿越的身影很虛幻,像個投影,像個魂魄,她伸手想牽阿越的衣袖,卻撲了個空。
那個投影一直在後退着。
她急切地跟上去追問:“阿越,我們之間是什麼關系?”
風裡傳來那人清越好聽的聲音,語氣卻是淡淡的:“沒有關系。”
祁陽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伸手想要去摟梁越的身子,卻摟了個空。
客廳裡亮着燈,梁越靠在藤椅上翻書,一雙白皙光潔,肌肉勻稱的小腿微微懸着散漫地晃蕩着。
“阿越,怎麼不睡覺。”祁陽在黑暗中幽幽出聲。
“就是……不怎麼困。”梁越有些被抓包的心虛,又開始有些結巴。
那本書叫《如是我聞》。
如是我聞,是佛經的開卷語,而這是一本關于音樂鑒賞的書。
其實有時候,祁陽覺得梁越這人挺“寶相莊嚴”的。
“幾點了?”祁陽忽然問梁越。
“三點一刻。”梁越擡腕看了看表。
“我們去看日出吧。”說這話的時候,祁陽衣衫還有些淩亂,露着大片的胸口的肌膚。
“好。”梁越愣了一下,合上書起身,低低地應了一聲。
本質上,她們都是有些瘋狂的人。
淩晨的天際泛着些紫紅,她們開車一個多小時到了崇明島靠近長江入海口處,白陳公路。
她們越來越靠近大海,也越來越靠近靠近一片星光更加璀璨的天空。
她們下了車,梁越用毯子裹住祁陽過分單薄的身軀,用發圈挽住。
她們牽着手,穿過蘆葦蕩,走在在那片長長的刺入海面的礁石灘,風很大,風聲如召喚黎明的号角,吹動她們有些單薄的衣擺飄飄蕩,吹亂了祁陽的亞麻色的長發。
今天的日出在5點17分,現在距離日出還有5分鐘,今天有些霧,但海天交界處已然綻放雲霞,會看到日出的。
烈火般鮮紅的紅日從海平面露頭時,祁陽抓緊了梁越的手,很壯觀,像是大海捧着人間最寶貴的火種送到天空,剝開海霧,金燦燦的光亮随海面飄蕩。
充滿了希望。
真正的日出時刻很短暫,不過幾分鐘。
祁陽又問出了夢裡的那個問題。
“阿越 你說我們之間是什麼關系?”
隻有風的聲音,不知是梁越本就沒有回應,還是風吹散了她的回應。
祁陽似乎早就預感到了這個沒有答案的答案,眨着眼散了散眼中的濕意,其實她和梁越愈相處愈覺得,梁越是個疏離感和界限感都很重的人,她會把自己靈魂安放在一個很遠的地方,似乎無論身體離得多近,都無法觸及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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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越的飛機是中午起飛,送梁越去機場的路上的兩人都有些沉默,卻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直到要過安檢時,梁越有些不肯走了。
“陽陽,我不在,你要早點回家,注意安全。”
“好,我很聽話的。”祁陽伸手揉揉梁越的腦袋。
“阿越,你真像個小刺猬。”梁越的頭發又長長了些,被祁陽一揉有些亂糟糟地在頭頂炸開。
“寶寶,記得穿拖鞋,别光腳在地上走。”祁陽想了想又掐了掐梁越的臉。
想念,從分開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梁越落地紐約時,紐約還是中午,紐約的氣溫要比上海低一些,梁越從背包裡翻了件薄風衣套上。
一落地紐約梁越就給祁陽發了企鵝消息。
松間月(陽的):落地,時間.gif、太陽.gif、飛吻企鵝.gif、愛心.gif、微笑.gif
那時候國内已經是半夜了,想不到祁陽也還是秒回了消息。
陽光捕獲器(月的):想你,時間.gif、月亮.gif、飛吻企鵝.gif、愛心.gif、憨笑.gif
松間月(陽的):不要熬夜,可憐.gif
洛克菲勒大學(The Rockefeller University)簡稱RU,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紐約曼哈頓上東區,校園裡便可欣賞紐約東河河景。
梁越選修的專業是分子、細胞與發展生物學,實驗室的研究方向是生物節律調控的分子細胞機制。
梁越的老闆是個嚴苛的美國小老頭兒,她剛到紐約還沒來得及倒時差便被叫到了實驗室。
梁越缺覺缺得厲害,卻也不好意思打瞌睡,強打着精神熟悉工作内容和各式各樣的古怪英文口音。
但是,她是真心喜歡且珍惜這裡濃厚的純粹的學術氛圍,梁越的大腦逐漸地進入一種麻木的興奮狀态,她迅速地記憶着各種實驗儀器和材料的使用規則,對應着已經看了一個多月的有關期刊論文。
快到下午五點的時候,老闆來親自催着研究員們下班了,梁越感到滿頭霧水,後來熟悉了才曉得,因為在美國哪怕是自願加班,老闆也是要依着法律支付加班費的!
當然,學生是可以自願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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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陽的睡眠質量一向是滿分級别的好,隻要她想睡,給她個牆角都能睡得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