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來,在真的要跌倒之前把他撈住了。
男人一手把他扶起來站好。“你來做什麼。”
門已經在他們身旁合上了,屋裡隻剩下一片寂靜的黑色。“……這話是不是應該由我來問?”斯特凡諾下意識伸手在牆上開關的位置摸了下,但是屋裡的燈并沒有反應,“你在我房間幹什麼。燈呢?”
“你的我的有什麼區别。每年的房産稅和管理費都是我在交。”
小韋恩先生在市中心的那套房産,占據整整一層、1300多平方米的頂層公寓,擁有12米高的天花闆和兩個陽台,還有一個私人停機坪,據說每個月的房屋維護費用超過31000美元。
“行。”斯特凡諾抓住那隻扶他站穩的手,“……夜行動物,半夜三更的躲在這裡做什麼,把這裡當成什麼吸血鬼新巢穴了?”别說這偌大房間裡沒開任何一盞燈,屋内甚至連客廳窗簾都拉上了,隻有層疊的布料之間洩漏出幾分微弱的光線。“——他們告訴我你眼睛瞎了。是嗎?”
斯特凡諾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開門進來時随身的東西僅僅隻有一把長柄傘、像是被他臨時充作手杖用。年輕人在說話時稍微向前俯身,他伸手,指尖輕輕掃開韋恩先生額前淩亂的碎發,一把掐住布魯斯的臉擡起來;
借窗外暗淡的城市燈光,韋恩先生發梢下露出的眉眼分外平靜。那雙漂亮的眼睛随了母親,比珠寶展櫃裡陳列的藍鑽石還要美——眼周組織發炎,結膜出血、角膜混濁,眼角帶着明顯的淚痕。
要不是那張臉上冷漠的表情實在可恨,這淚盈于睫的模樣看起來倒真是可憐極了。
眼球的活動度尚可,看起來瞳孔的感光程度也沒有太大問題,屋内切斷光源的原因大概是因為角膜炎症受不了強光刺激。
“感染。”布魯斯言簡意赅地回答他的問題,“能看個輪廓。暫時的。”
斯特凡諾松手。“我的手放在哪裡?”沒聽到回應,他不客氣地笑了一下,“不是說沒成瞎子嗎?怎麼不說話?”
其實眼部的感染應該很嚴重,隻能看到大的物體輪廓,對小件物品和靜物細節都很難分辨,再算上畏光、疼痛,這種程度的炎症不是隻靠單純休息就能解決的。
“還沒完全恢複而已。”話說完,黑發男人向後倒進長沙發裡。他閉上眼,随手攏了下睡袍的前襟;“怎麼不談談你自己。”布魯斯說,“你來做什麼?”
正如布魯斯上次從大都會回到家裡時回答家人時說的話:
“他說不回來。”韋恩先生脫下長外套挂在一旁,他臉上的表情很平靜,“——沒關系,他會回來的。”
“到了哥譚又不回家。倒是一個人偷偷到這裡來。”他說話的語氣顯得漫不經心,“膽小鬼……你在怕什麼?”
黑暗裡,沒人能看見對方的臉上到底是什麼樣的表情;
斯特凡諾哂笑一聲。“我怕你死在我前面,哥哥。”他說,“……要是世界上隻剩下我一個人痛苦,那多沒意思。”
“倒是很會想。你自己找死的時候怎麼也沒替我考慮一下?”
“你難受嗎?”斯特凡諾“哦”了一聲,“那關我什麼事。”
韋恩先生聽得簡直想笑。他也确實笑出聲來:“自私。”
“我不是你。”斯特凡諾無所謂,“還是說你想聽我說點什麼話騙你?我也能說。”
他們之前也像現在這樣在這處公寓住過一段時間。
布魯斯·韋恩回到哥譚的第二年,韋恩莊園因為大型火災嚴重燒毀而翻修重建——“億萬富翁醉酒燒毀自家豪宅”,在那項持續了快一年的浩大工程期間,他們兩個都住在這裡。所以公寓的門禁多錄了一個人的信息,這裡有他的房間,衣服、杯子,還備了一份布魯斯喜歡的咖啡豆。
就算是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也真是太安逸了。
畢竟那是兩個騙子。
“過來。”韋恩先生向他招手。
“……”
“快點。”
猶豫幾秒,斯特凡諾還是走到沙發旁。
男人伸手摸了下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