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今天早晨約定的那樣，地檢署的道斯女士在下班後到訪了。

這位年輕的檢察官看起來風塵仆仆，卷着袖口、領子起皺的白襯衫，一手臂彎撈着外套，另一隻手裡拎着的提包沉甸甸的，透過拉不上的拉鍊還能看見裡面一疊疊塞滿的紙質材料；

斯特凡諾原本在中島台後面煮了咖啡，隻不過在看到客人的精神狀态之後隻倒了水出來。看上去多少有點懷疑這位疲憊的女士繼續攝入咖啡因之後會直接死自己家裡。

寬敞的屋内靜悄悄的。

女士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我今天來是有些事想問你。”她說。瑞秋臉上的妝容有些花了、口紅也缺了個角，她一邊從包裡翻出文件夾一邊繼續往下說：“上個星期我們查封了五家銀行，裡面本來應該存着哥譚超過十個幫派所有的資金，但我們去的時候撲了個空，那些錢被他們的會計提前帶走了。

“上個月底我們把哥譚所有洗黑錢的都關進去了，現在這些幫派把他們的錢都交給同一個人管理。他在國外有一個公司在運作這些贓款——你怎麼不說話？”

年輕人從她進門起就一聲不吭，他端着杯子坐在茶桌的另一側，一直等聽到這裡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我好像沒什麼想說的。”他此刻的神态看起來柔軟而無害，“畢竟我也是你們抓的這些人中的一個。”

瑞秋偏過頭看他；

斯特凡諾回以一個無辜的眼神。

她沒說話。

“怎麼了？幹嘛這麼看着我。”年輕人笑了下。他的年紀比起眼前的道斯女士、比起哈維·鄧特都要小，他在自己家裡、在襯衫外面裹着長長的棉質家居袍，抱着自己喜歡的杯子，裡面裝着熱飲，“難道你覺得是——我嗎？不會吧。我一直在這裡，出門多待了兩分鐘都會有十個電話追着來。”

“不……斯特凡諾，”瑞秋說話的語氣像是在歎息，“我是在向你求助。”她面前的桌上攤開着資料夾，貼着标簽、寫着密密麻麻的注解。“我認為也許你能幫助我們。”

“你認為？”

“私人請求。”女士點頭，“——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回去給你申請個顧問的頭銜。”她想了想，“或者‘榮譽市民’怎麼樣？好像有發個獎章。”

斯特凡諾想象了一下那種畫面：“……我不需要。”他說這些話時臉上的表情簡直無懈可擊，“我隻是個普通市民、檢察官閣下。你知道的，每天把精力用于平衡好我的——工作和家庭，已經很不容易了。”

“……”瑞秋有時候對這人無利不起早的作風真是無話可說。

“别露出這種沮喪的表情，親愛的。你很重要。”小韋恩先生看她，“因為是你的私人請求，晚上我臨時推了一場接待、一場會議，換成别人就算提前發公函我也不一定來。”

她偶爾會覺得斯特凡諾根本就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完全不會為情感牌打動；但同時又意識到如果他真的優柔寡斷、感情用事，那他早就被連皮帶骨地吃下去了。

斯特凡諾十分了解自己，顯然也深知周圍朋友對自己的了解程度：“……說說看吧，瑞秋。”他說，“除了向我介紹你手上的案子。你今天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于是道斯小姐又發現自己其實早就清楚這回事、自己是帶着達成一場交易的目的來的。

“好吧。我隻是在一個沒人的空房間裡說了這些話。”女士頗有些無奈地搖頭：“我可以在定期會面報告上記錄意見、署名。如果對重大案件協辦有功，對減刑會有幫助的。”

“能幫上檢察官的忙是我的榮幸。”韋恩先生攤了下手；他低頭，“但我不保證我一定能解決問題。你想問什麼？”

“我們需要那些被運走的贓款才能給那些幫派定罪。你認為我們能在哪裡找到這筆錢？”

經過同意，斯特凡諾伸手從桌上抽走一份案件檔案翻看起來。“你剛才說……呃……有人在統一管理他們的錢？”

“是的。”女士報出一個名字，“他們已經沒有别的選擇了。”

“哦。”斯特凡諾聽說過這個人，“雇他做會計是不錯。但他做事謹慎過頭了。”他把檔案繼續往下翻，停在一樁幫派銀行搶劫案的報告上，報告第一頁有一行小字：【嫌疑人穿紫色西裝、化妝，指紋、DNA、面容識别均無相關記錄。】他很快翻過這頁，語氣平靜地繼續往下說：“這人向來謹小慎微，所以這筆錢大概率還留在哥譚。——按你說的這幾個幫派，他手上大概能有20億，兌成面值100的紙鈔剛好差不多能塞滿一個40英尺标準集裝箱。……連箱帶錢，這些東西加起來大概有30噸。”

“查查運貨卡車？”

“這個重量接近汽車運貨的限額了。”青年點頭：“你們動作很快，從開出搜查令到出發查封就這麼點時間，就算他們有内鬼也來不及提前準備。路政部門最近嚴查超載，去找那兩天半夜和淩晨拉貨的卡車應該能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