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少漣看透江沉坷,慢悠悠地負手走到他身側,彎腰撈起一墜在水中的柳枝,笑道:“江長老倒也不必如此憂心,我看中的人,怎麼會輕易失手呢?”
江沉坷聽出莊少漣的言外之意,原來她竟以為自己擔心的是那險象叢生的太虛幻境,他回身凝視她一眼,嘴唇慢慢抿緊:“少漣,什麼叫你看中的人?”
“江長老和祁門主關系如此要好,竟然不知道嗎?不過我也不介意告訴你,我和她做了交易。”莊少漣看他面露不悅,心中愈發升起一些隐秘的惡意,她慣愛看人被蒙在鼓裡,于是語氣一轉,帶了幾分幸災樂禍,“江長老好像有點生氣了,為什麼呢?”
江沉坷甩了甩袖子,掩飾了自己的不安,他深深地盯她一眼,眼底是一片漠然。
褪下塗山燃青玩世不恭的面具,此刻的他或許才是真正的他,絢爛到紫紅的桃花凋落,隻餘虬枝幾許亂在孤冷的朔風中,豔到了極點的青丘美狐骨子裡竟是這般的蒼白冷硬。
他冷哼道:“你也真不怕野火焚身。敢與虎謀皮,你有這個本事嗎?”
莊少漣哪裡會怕這個?她笑意淺淡,後退了兩步,柔聲答:“我沒有這個本事,江長老倒是有呢。”
見江沉坷沉默,她笑容凝固,目光漸漸投向遠方的湖泊,其上煙霧綽綽,似薄紗般輕輕袅袅地蔓延開來,又是美又是凄清,而她分明在說着很沉重的生死,聲音卻帶着些振奮,“方驚魄死了,王定坤死了,陳榮也死了……下一個會是誰呢?”
她看向面無表情的江沉坷,一字一頓:“四世家處理不了,荊玉門竟也想置身事外嗎?我不怕死,也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我隻是有點想知道,江長老,為何不出手呢?”
“你怎知我沒有出手?”江沉坷眉眼沉沉,他看出莊少漣眼裡的訝異,卻等來了她的譏笑:“原來,是連江長老都處理不了的複雜角色啊。”
莊少漣哈哈笑起來,聲音裡蕩着一股子莫名的快意:“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呢。”
音落,她揚長而去。
江沉坷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麼,忽而轉向湖邊的草叢喝道:“你在幹什麼?”
潛在暗處的靈兒快步走出,走動間容貌已變幻為一個面容清秀的黑衣男子,他低聲道:“江長老,是我。”
江沉坷自然知道他是誰,他隻是厭惡有人聽牆角,無論那人是誰,他沉了嗓音,不辨喜怒:“你家主子不在,你便無事可做了嗎?”
驚陵有些驚訝于他的冷漠,但轉念一想也是,除卻在少主面前,也未曾見過江沉坷對誰有過好臉色,這麼一想,他又有些高興,因此語氣中帶了幾分恭敬,“江長老,我隻是有些擔心少主的安全,所以在此等候,想來問問江長老,那太虛幻境的出口在何處?”
那太虛幻境是一處易進難出的秘境,若是一人,在裡面耗得十二日難得玉蓉神花開啟出口,便會自動被幻境驅逐而出。若是兩人相争,或許等不到出口開啟的那一刻……
江沉坷轉身望向茫茫碧波,歎了口氣:“我如何能知道那出口在何處呢?”
驚陵有些憂心忡忡地發問:“江長老也無法确定出口的具體位置嗎?”
江沉坷眼中暗影掠過,笑道:“别等了,等不到的。”
“我隻是想等。”驚陵垂下頭,小聲地堅持着。少主也叫他不要再等她,可是等待這件事,他最是擅長了。
不是因為她需要他才等,而是因為他挂念她才選擇了經年累月的等待。
此刻,太虛幻境中,兩道身影已越過了那座雪山,穿行在茫茫雪原之上。
太虛幻境内,共有九層秘境。
兩人攜手同行,已順利渡過了前七層幻境,第八層為寂靜雪原,第九層為不醒之夢。
陸吟寒少年心性,一路聒噪不已,講着他年少遊曆九州的經曆。
在齊力殺掉冰湖中的一隻大鳄後,陸吟寒笑嘻嘻地轉頭:“儀姑娘有這樣的實力,陸某也就放心了。”
在他身側,淩寒破雪劍的鋒芒耀眼,令人幾乎不能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