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儀這時已站起身來,隔着迷人眼的風雪,她清亮的眼波緩緩流轉,嗓音冷冽:“我可不想死在這裡,更不想和你一起。”
陸吟寒聽出她話裡的譏諷,眼角笑意卻愈發濃郁。
他不在乎地甩了甩頭發,如墨青絲被他攏到胸前,随即他伸出一隻手,眼神上下将司馬儀一掃,示意她拉他一把,他輕佻地笑:“不想和我一同赴死,那和我一起活呢?”
司馬儀此時已是臉色陰沉,她輕輕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取下腰間的彎刀,遞到他眼前。
“儀姑娘竟然這樣不願和我親密嗎?”陸吟寒頗為遺憾地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傷情,但隻在一瞬間,他便嬉皮笑臉地勾住彎刀,借勢起了身,潇灑地站到了司馬儀身側。
他偏頭若無其事地問:“我們現在要去往何處?”
司馬儀指了指不遠處山巅上的玉蓉神花。
陸吟寒順着她的視線望去,隻見一光華流轉的花朵正綻于山頂,清影萬千,光彩奪目,遠遠瞧着美極了,卻始終隔着重重的霧,看不太真切。
他問道:“那便是玉蓉神花嗎?想不到這麼輕易我們就窺見了傳聞中的神花?真是稀奇。”
确實稀奇。
司馬儀來時看過一些記載,太虛幻境說是有九重幻境,然而大多數人隻止步于雪原,出幻境時也不是因為找到了玉蓉神花,而隻是因為被幻境的主人驅逐出境。
這麼說的話,進入不醒之夢是找到玉蓉神花的前提。
但一切是否進行得太順利了,順利到讓她不安。這麼輕易地進入了夢境,這麼輕易地破開,這麼輕易地找到了神花!
她垂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望向陸吟寒,緩緩道:“你方才做夢了嗎?”
陸吟寒聞言一愣,搖了搖頭,想也不想立即答道:“沒有啊。我剛剛暈過去了,怎麼會有這個工夫做夢?”
司馬儀警戒地盯着他,幽暗的天光下,雪光粼粼,映出她眼裡的冷靜與決斷,雖臉色蒼白得近乎暗淡,然而眼中的光芒卻絲毫未有所減損。
如果陸吟寒沒有說謊的話,那這雪原上确實有些蹊跷在。
許久許久,她神色松弛下來,方道:“沒什麼。我們去摘神花吧。”
陸吟寒也沒有多想,爽快地應了。
兩人走在雪地裡,朝着神花的方向緩緩前進。
陸吟寒繼續絮絮叨叨地說着話,一會兒說儀姑娘掉下冰湖他有多擔心,一會兒又說能和她攜手同行真是太好了。
“陸吟寒,能不能閉嘴!”終于,司馬儀忍無可忍。
為何披了一層人皮,連性子都大變了。不像阿鶴,也不像照夜栖。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陸吟寒沖她無辜地眨了眨眼,聲音漸漸小下去,聽着似乎還有點委屈,“儀姑娘是嫌我太聒噪了嗎?”
還不待司馬儀回答,當然司馬儀也并不打算回應他。
陸吟寒又忽然輕快地笑起來,眼中陰霾一掃而空,仿佛說着什麼歡樂的話題:“我父親……是陸氏不受寵的庶子,同外族女子私定終身後,生下了我。族人一直不喜歡我,私生子嘛,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總歸不甚光彩。到我三歲的時候,父母因故去世了,他們倒假惺惺地緬懷上他們了,還坐實了我災星的名号,一口咬定是我克死了他們。”
司馬儀沒有說什麼,她不知道這是陸吟寒的真實經曆還是他随手編的,因此她也懶得浪費情緒在這些真假莫辨的故事上。
她隻是有些不懂,他說這番話的用意。
察覺到司馬儀的疑惑,陸吟寒解釋說:“我說這些可不是為了讓你同情我啊。我知道有些心思深沉的男人總愛講些自己的慘痛過往,好叫心愛的姑娘生了憐憫,由憐生愛……呵,我陸吟寒可不是這樣的人!”他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然後呢?”司馬儀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