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維浔茫然地搖了搖頭:“沒人和我說過。”
趙紫儀忽然有些嫉恨她。
珩哥哥的生母,生下他不久後便去世,沒過幾年,蘇伯父續弦,家裡妻妾生了一大幫子女,珩哥哥這個長子,在蘇伯父眼裡早就沒那麼重要了。
連她這個局外人都多少聽到一些風聲,說蘇家的家業、官職都不會留給珩哥哥繼承,可眼前這個女子,她在蘇府住了這麼久,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珩哥哥對她保護至此!
“你這個隻會蠱惑珩哥哥同你吃喝玩樂的賤人!是你葬送了珩哥哥的仕途!” 趙紫儀說着,就要去扯溫維浔的頭發。
“趙姑娘不要激動嘛。” 溫維浔反手拽住趙紫儀的手腕。
嬌滴滴的大小姐,怎麼會有學過武的人力氣大?趙紫儀的手腕立馬動彈不得,她來回掙脫,溫維浔力氣卻越來越大。她甚至站起來試圖踢溫維浔,又被溫維浔反剪了雙腿。
“你松手!再不松手,我叫人了!” 趙紫儀嚷嚷道。
“以趙姑娘的氣度風派,今晚邀請我到這明月樓來,不隻是為了扯我頭發吧?” 溫維浔神色淡然,手上的力氣卻是一點沒小。
趙紫儀撅着嘴巴長出一口氣,哼了一聲。
溫維浔松開了她的手。
趙紫儀趕忙去看自己發紅的手腕,委屈地擡頭看向溫維浔,正想罵罵咧咧一番,想起此行的目的,又噤了聲,自己和自己生悶氣。
她掏出一隻成色青翠的鸾玉。
玉上雕刻着一隻振翅欲飛的凰鳥,凰鳥揚起高貴的頭顱,翅膀上繁複美麗的花紋重重疊疊,細長的尾部搖曳生姿。
“這是我和珩哥哥的定情信物,他的是鳳,我的是凰,是蘇伯母特意找人雕鑿的。” 趙紫儀洋洋自得道:“蘇伯母喜歡我,打小就定下了我們倆的娃娃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珩哥哥焉有不遵從之理?論家世論才學,你我可是雲泥之别。”
“既然是你和你的珩哥哥的娃娃親,你找我做什麼?”聽着趙紫儀一口一個“我的珩哥哥”、“娃娃親”,溫維浔心頭湧上難言的煩悶。
“讓你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少觊觎我的珩哥哥。即使他圖一時新鮮看上了你,你們倆也不會有好結局的。” 趙紫儀舉起手中的鸾玉,在溫維浔面前晃來晃去。
溫維浔聲音冷了下來:“我從來沒有觊觎過你的珩哥哥,自始至終都是你在找我麻煩。我今天便清楚地告訴你,我甯為寒門妻、不做高門妾,你所擔心的,你我共侍一夫的情況,永遠不會出現,所以你也不必費心思,給我立規矩、設下馬威,這些對我,都、沒、用。”
趙紫儀呆了一瞬。
溫維浔一個鄉野丫頭,哪來的這股傲氣?
但是聽來聽去,好像是她自己在自尋煩惱?
“那你幹嘛眼巴巴地,跑來和珩哥哥住在一起?” 趙紫儀嘴硬問道。
溫維浔按捺住心頭翻湧的煩躁,擲地有聲回答道:“趙姑娘,你何必執着于給人亂扣罪名呢?我母親是蘇夫人的故交,你的珩哥哥是在他父母親的授意下接我來小住的。我從來沒有過為了攀高枝而逾矩的行為,也請你不要信口開河、污人清白。”
溫維浔語氣不善,趙紫儀卻喜笑顔開。
原來一切都是自尋煩惱啊。
“請趙姑娘把心放回肚子裡生活,我不會對你和你的珩哥哥的婚事造成任何影響。” 溫維浔撇下這句話,徑自推門離開了。
***
出門時的滿懷好心情,現在也零落無幾了。
溫維浔按照芭蕉說的方向,低頭慢慢踱着步子。
心緒雜亂得完全理不清。
頭頂雪花飛舞,但落到身上,好像也不覺得冷了。
吆喝聲恍惚間變得悠遠,繁華吵鬧的大世界與她隔了疊嶂重巒。
她獨行于隻有她一人的世界,安靜而寂寥。
這個世界封閉、漆黑、沒有盡頭。
有人擡手砸破了将她困頓于此的牢籠,然後天光乍洩,照亮了一大捧出現在她眼前的,交錯的白色山茶和鈴蘭。
她還沒有來得及看來人是誰,就被跌跌撞撞拉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飛舞的雪花一瞬間失了蹤迹,她眼前隻有一副寬闊的胸膛,耳邊是有力的心跳聲。
她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七上八下的心終于得到了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