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若凝,不敢随便出宮。
一來,她現在頗為受寵,流霜閣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平常無事的時候,她不敢再出宮。
二來,自從上次“地瓜”事件之後,她也不敢再和韓仲宣有任何接觸,更不要說借用他的人脈了。
在心急如焚中,若凝終于等到了太子大婚的第二天。
在太子太子妃入宮拜見之際,第二次告病的若凝,坐上了去往安國寺的馬車。
這次出來的着急,若凝也顧不得找一個搪塞嫣然的理由,好在嫣然一向對自己言聽計從,也沒問自己這次出宮的理由!
趁嫣然派人将李杉安排照顧嬷嬷的人和禦醫引走,若凝隻身走進了卧房。
室内靜悄悄地,藥香濃郁,魚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許是昨晚沒睡好,雖然是趴在桌子上,卻睡得很好,沒有被自己吵醒。
床幔後隐隐約約躺着一個身影。
自從秦鏡溶死後,太子李杉的一應照料事宜,基本上都是秦鏡溶的奶嬷嬷王氏在做主。
李杉八歲後,無相大師着手為他調理身體,李杉經常長住安國寺,王嬷嬷便也跟随來了。
與時常回宮的李杉不同,王嬷嬷甚少回去。
那裡不是她的家,有姑娘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可是,她的姑娘早就沒了!
王嬷嬷自年前一次傷寒之後,身體就再也沒能好起來。
宮裡擅長傷寒的景太醫說,她的病在心不在身,已非人力可為!
她硬撐着不肯離去,就是想為了替姑娘看着太子成婚。
此時的王嬷嬷早已油盡燈枯。
太子大婚已成,她夙願已了,再也沒有撐下去的念想。
這幾天,也許是因為大限将至,她時常做夢。
夢裡,她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來,頭頂紮着的兩個小辮子随着她的跑動一撅一撅的,身後還跟着一隻黑色的小狗。
姑娘笑啊笑,漏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樣,那般美好!
迷離之際,王嬷嬷睡夢之中,聽到了卧房的門“吱呀”一聲響,隻當是伺候自己的小丫鬟。可是良久都沒有聽到對方出聲。
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陌生的年輕婦人坐在自己床邊,雙目含淚。
王嬷嬷一愣:“夫人……可是走錯了……地方?”
一句話說的斷斷續續的。
若凝看着她吃力說話的樣子,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卻已經泣不成聲!
“嬷嬷,還記得那年的紙鸢嗎?我現在已經不放紙鸢了!”
王嬷嬷渾身一震,喃喃自語:“我這是……死了?還是在做夢?”
秦夫人過世之後,公子和姑娘年紀還小,秦府中又一切以如夫人為重,自己就聽從夫人安排,帶着公子和姑娘回去了北邊的桂家。
姑娘那個時候不過五六歲,雖有喪母之痛,可到底年齡小,很快就恢複了調皮搗蛋的本性。外祖桂家因為憐惜姑娘小小年紀失去了母親,也沒有加以約束。
以至于,姑娘的性子被養的如同男孩一般,甚是調皮。
風筝節那陣子,她迷上了放風筝。可是姑娘年齡小,控制力不好。風筝不是斷了線,就是纏到了别人的線上。
那時候,桂家來了一位小客人。
一位少年公子來找公子,暫住在桂府的前院。其中有一次,姑娘的風筝線纏到了他的風筝線上,最後兩人的風筝雙雙墜落。
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在吵架過程中,姑娘賭氣爬上樹去夠風筝,結果風筝沒夠下來,卻摔下來砸到了那位公子。
姑娘沒什麼事,那少年公子卻是被砸傷了腿。
兩個人的“孽緣”就是從那開始的。
後來,他們才知道那是隐姓埋名的太子殿下。
再後來,姑娘嫁進了皇宮。
最後,姑娘和陛下鬧翻了。
有一次自己說“當年的風筝誤人”,姑娘卻說“是造化弄人!但如果再有來世,自己不做那放風筝的人了!”
那之後沒多久,姑娘就沒了!
王嬷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夫人,會是她想的那樣嗎?
若凝握住嬷嬷的手,趴下身子,将頭輕輕抵向嬷嬷,壓低了聲音說:“嬷嬷,是我啊,我回來了!”
王嬷嬷伸出另一隻顫抖的手:“姑娘,這些年您去哪了?過得好不好啊?”
“我過得很好!我……新托生的這家,父母恩愛,對我很是疼愛。上輩子我得不到的東西,這輩子老天爺都加倍彌補給我了!嬷嬷,你受苦了!”
王嬷嬷流着淚,聽着聽着,卻是笑了。
”我的姑娘,我的好姑娘啊!活着好……活着好啊,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