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明知道衛景時自小獨樹一幟,不信君君臣臣那一套,可這天下若無君臣父子,倫理綱常,又怎能稱為天下?
他也心疼他的弟弟,依着他的性子,他本該做林間鳥,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随性肆意地去過他的一生。
可終歸被家族拖累,依照父命回到京都,困在了四方皇城裡,做了籠中鳥。
衛景明不知該如何說服弟弟,他也傷,也痛,可又能如何?難道因為一家之傷,便要置數十萬将士性命于不顧,置邊疆百姓安危于不顧?
人這一生,終究很難為了自己而活。
衛景明長長歎了口氣後看着弟弟,試圖勸服,他說:“你如今也已成婚三載,還是同皇室公主,你或許可以試着放下心中的怨恨,在此間尋求一個平衡。”
“好好過日子吧,景時。那些怨與恨,試着放下,若是父親還在,他定也不會希望你一直背負着這些。”
可彼時衛景時已深陷局中,怎能輕易堪破。
隻見他緩緩搖了搖頭,眼神冰冷道:“我從未将自己視做皇家之人,更以與皇室之人聯姻為恥。”
衛景時的聲音不大,可餘音卻在大帳中回蕩了好久好久。
衛景時看着似乎以發誓的口吻,麻木的說出這句話的弟弟,歎息亦是哀息。
他在大婚時見過殿下身邊的人,每一個人臉上都帶着燦然的笑,可見是真心歡喜。若底下的人能歡欣至此,他當時想,那位名冠諸國的長陵公主,約莫是真心喜愛景時的。
其實,他彼時在想,若景時能放下心中執念,安安靜靜地和公主關起門來過他們的小日子,雖不得自由,荊棘遍地,但也會生活美滿。
可這三年,他每見一次景時,雖然夫妻都在對着他笑,可那笑始終不達眼底。
如今見了,長陵公主昏迷,公主随身之人見景時莫不防備至極,全然不複大婚時的模樣。
唉……
都是癡人啊……
*
這邊帥帳裡氣氛并不好,而另一邊的大帳裡,也是低沉至極。
魏長陵問完話,空氣安靜了許久。
而古離在這靜谧裡悠悠歎了口氣,卻并沒有着急回答。
他收拾好地上的殘片,又慢慢拿起還溫熱的藥,走到魏長陵的榻邊,将藥送到她嘴邊,溫柔道:“你先喝藥,喝完藥,你問什麼,我答什麼。”
魏長陵望着古離的雙眼,平靜得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放棄了和他僵持的念頭。
隻緩緩低下頭,喝完了古離喂到嘴邊的藥。
一口飲盡後,她靜靜地看着古離,不喜不悲,隻想求一個答案。
或生或死,她都接受。
可……得到的卻是一個石破天驚的回答。
古離望着魏長陵平靜的面龐,雖有不忍,還是歎息道。
“長陵,你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