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的不愛長陵殿下嗎?”
衛景明的這聲質疑在大帳中回響了很久,久到再無回音的時候,衛景時才開了口。
“你問這個做甚?”
沒有正面回答,衛景明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
他看着自己這個唯一的弟弟,輕聲道:“景時,我這一輩子,最遺憾的事情就是愛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有多愛,等明白過來了,可也失去了。”
“那種滋味,抽髓剝骨,痛不欲生,我嘗過,不希望你也經曆。”
衛景明在用自己血淋淋的過去告訴衛景時,愛而不自知,待到察覺,方知為時已晚,乃人生大憾。
衛景時何等聰慧,怎能聽不出來兄長的話外音。而他腦海裡則不自覺浮現出新婚那夜,掀開蓋頭時,她獵獵紅衣,明眸皓齒,滿目粲然的對自己一笑,很美,真的很美,他那時差一點就要心動了。
隻是……
他強壓下心中不适,垂眸攥緊了手中北疆地圖的一角,緊緊抿了抿雙唇,而後仍舊語氣不輕不重,冷淡中透着疏離與決絕道。
“不愛,亦不會有憾。”
秋風蕭瑟而下,未吹到賬内,卻引得一聲深深的歎息。
*
而此時魏長陵看着手中的北疆地圖,秀眉輕蹙,籠上了一層薄郁顯得心事重重。
“怎麼了?”古離端着藥,看着魏長陵的臉色問道。
魏長陵搖了搖頭,擡頭看着古離手裡黑黢黢的湯藥,暫且收起了心中疑惑。
皺着眉,苦着臉,瞧着比方才還要愁上幾分似的。
古離看見不禁失笑:“怕苦?”
魏長陵搖搖頭,接過湯藥,嘴裡卻坦蕩承認道:“怕啊,誰不怕苦?”
但是說完,便皺着眉頭一飲而盡。
喝完也隻是渾身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連個蜜餞都沒張嘴要,明明怕苦,卻給外人看來分明是一副不怕苦的樣子。
古離沒有見過冷宮裡的魏長陵,他自認識她起,她便已是高高在上的長陵公主。可她這公主,當得也忒不嬌氣了些。
古離歎了口氣,拿出藏于袖間的蜜餞,放到了魏長陵的手上,無奈道:“你這有苦也不說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
魏長陵接過蜜餞,随意往嘴裡一丢,囫囵着嚼了兩下後臉色緩和了許多,這才道:“方才不是說了嗎,怕苦的。”
古離搖了搖頭,“怕苦,怕苦那你喝的那麼利落做甚?”
魏長陵愣了愣,有些不解。
“那不然呢?”
古離仿佛認命了魏長陵這性子,歎了一口氣道:“撒個嬌啊,磨蹭幾下再喝,讓人知道你怕,這樣才招人疼,知道麼?”
魏長陵知道古離是為了自己好,隻不過……魏長陵想了想自己撒嬌的樣子,立刻打了個寒顫。
随後擺了擺手,“還是不要了,心疼你的人不管你撒不撒嬌都會心疼你的,若是不心疼,你若撒嬌,說不定還會覺得你惡心。”
說的也對。
古離認同,也明白魏長陵就是魏長陵,任何為了讨好而曲意谄媚的行為,若發生在她身上,那她也就不是魏長陵了。
隻不過……
他看着這樣處處要強,半點弱也不肯示之于人的魏長陵,還是心疼。
鐵打的人也是會疼的,更何況是她如今的身體。
想到這裡,古離突然有些傷情。
恰好這個時候,清淼從帳外風風火火地進來,看見古離和魏長陵立即歡天喜地道:“我收到清蕊的信了,他們知道殿下無事後,便想回到荊北城繼續調查。”
魏長陵聽後點了點頭,做事有始有終,确實像是賀宴瑾的作風。
*
但實則,賀宴瑾雖然素來做事嚴謹,不願虎頭蛇尾。
可這次他确實是想抛下一切,趕緊去北疆見到長陵,總歸是要親眼見一面,确定她真的無事,他才可以安心。
隻不過……
在馬頭調轉的瞬間,他又拉住了缰繩,停在原地很久很久,而後才蒼蒼涼涼道了句,“走吧”。
這才又領着衆人離開了。
無他,隻因北疆是衛家世代鎮守的地方,那裡都是對衛家忠心耿耿的人,而衛景時才是她名義上的夫婿。而他,一個曾經險些與她有過婚約的人,此時此刻若匆匆而去,除了能給她帶去流言蜚語外,還能做些什麼呢?
不如趕緊把荊北城的事情處理完,處理好,這才是真正對她有用的事。
長陵,賀宴瑾心中默念着魏長陵的名字,将手中的缰繩握得更緊了些。
*
而魏長陵所在的大帳因為清淼的回來,氣氛而慢慢變得輕松起來。
清淼并不知道魏長陵的身子如今已然算是強弩之末,隻是覺得如今有古離在,定不會出什麼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