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微微笑答:“太皇太後思慮周全,怎會漏了旁人的?”
說着,她放下食盒,取出裡頭的兩碟點心,卻也留了另外兩碟在食盒裡。
傅練這才放過她:“這才好嘛。”
其餘幾個人倒也沒再跟着起哄,媛媛就乖覺地在一旁等候。傅練瞥眼看她,見她神色專注地看着場上情況,不禁想起前幾日皇帝的做法。他說不好是個什麼感受,總之就覺着有些為難。
這時,場上響起一記響亮的鑼聲,有内臣立刻往黑色一隊插了一杆旗,又有其他内臣上前去牽馬,接下來衆人稍作休息。
眼看着輸了第一場,傅楚楚深感開局不順,這時把月杖扛在肩頭,頗是不滿道:“我要換人!”
傅祯回眸看她,她又道:“今日場上實力懸殊,陛下非但不主持公道,反而縱容,這可不成。”
傅祯就笑:“哪次不是掣簽組隊?今日依然如此。你赢的時候怎麼不提實力懸殊的事?”
“我不管!”傅楚楚堅持道,“我就要換人!”
傅祯看了一眼身旁的喻柬之,又問傅楚楚:“是不是想讓柬之過去?”
那自然是了。誰叫他是這群人裡擊鞠技藝最好的。
被看穿了心思,傅楚楚沒把話說得直白,而是拿着勁道:“那我也得問問喻大将軍樂不樂意。”
不待喻柬之說話,傅祯直截了當地拒絕:“他不樂意。”
“陛下!”傅楚楚追着他往台上去了,“阿兄!阿兄!就讓喻大将軍換到我那隊吧。”
這時,傅祯卻頓了步,傅楚楚以為他改主意了,誰料順着他視線去看,就見台上多了人。
媛媛已經識趣地給這兩位行了禮。
傅練人雖小,心思卻清明,立刻指着媛媛,主動道:“陛下,阿姊,阿婆讓顧娘子來送點心。挺好吃的。”
傅祯隻是簡單地朝一旁拘着禮的媛媛點了個頭,算是知道了。
傅楚楚因着前頭去求太皇太後讓媛媛做她的玩伴被拒,她便覺着這位新進宮的顧娘子是太皇太後寶貝的人。今日開局她便輸了一場,正是不高興的時候,此刻酸勁上來,傅楚楚連理她的心思也沒有。
媛媛起身時,随傅祯上了看台的喻柬之也看到了她。
那一刻,他有刹那的吃驚,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眼底流露出來的神情盡是不可置信。
去歲他聽說顧恒在沙洲一戰中受了重傷,随後媛媛便火速去了隴右照看兄長,卻一直沒聽說她回京了,更不知她何時進的宮。
這個時候進宮,莫不是……喻柬之的吃驚轉瞬被猛烈的心慌代替。
媛媛自然也看到了他。從前她隻知他在宮裡當差,卻不成想他是伴君左右的人。年紀輕輕已是聖寵優渥,他竟從未對外人提起過。如此看來,他嘴嚴得很,果真适合伴君左右。
因着在隴右呆了大半年,媛媛已經許久沒見他了,眼下能在宮裡看到師兄,她内心少不了喜悅。然而,她不想當着這麼多人冒冒失失和他說話,而他也沒有與她言語,想來這才是正經規矩。
傅楚楚繼續去磨傅祯,傅祯不肯松口,卻是來了主意:“你也不必拘着柬之一人,這裡不是有其他人可以上場?”
傅楚楚看了台上的一圈人,幾個兄弟和一個妹子沒一個中用的。她再一瞥眼,竟又看到了媛媛,一時皺了眉,莫不是陛下依然有心讓這顧娘子做她的玩伴?
傅祯的确有意讓鹹宜得個合心的玩伴,卻也明白太皇太後不會同意。他前頭在小六那句話裡留了心,一計不成,心中躁郁。不過,眼下正是排解煩憂的好時候。
若這個出身武家的顧娘子不會擊鞠,他大可去太皇太後跟前說個明白,他選皇後絕不可不會擊鞠;可若是她有些功夫,那下場後出了什麼岔子,除了怪她技藝不好,還得怪她沒進宮的命!
傅祯發了話,傅楚楚依舊不想理媛媛,且是陰陽怪氣道:“陛下是說顧娘子?她可是阿婆身邊的人,日常給阿婆抄佛經祈福,哪能擊鞠?”
傅祯輕嗽一聲,眼神也變了。到底是皇室公主,平日驕矜慣了,也不該當着外人面把阿婆也搭進去。
可傅楚楚不肯和這種人下場,幹脆又道:“我可沒這麼大面子請動她。”
前頭那句勉強能聽得下去,後頭這句隻叫媛媛顔面掃地。
喻柬之迅疾擡眼,看向媛媛的眼神裡有些急切和擔憂。如果不是媛媛已經往前邁了步,他恐怕會主動和傅祯說,今日剩下的兩場擊鞠,他願意去鹹宜長公主那隊。
媛媛的确不在擊鞠上上心,眼下被逼到如此境地,隻能硬着頭皮上,輸赢并不重要,總不能叫鹹宜長公主生了誤會,尤其不能把太皇太後“偏寵”她的事讓阖宮知曉,給她造成困擾倒是其次,讓太皇太後不舒坦就是大罪過了。
“妾的确不擅擊鞠,卻想一試。”媛媛稍作停頓後續道,“請陛下和長主恩允。”
傅祯等的就是這句話,然而傅楚楚并不同意,這次直接回絕她:“你既不擅擊鞠,便不必逞強,也免得掃了大家的興緻。”
鹹宜長公主是個什麼性子,衆人當然知情,因而看台上幾個兄弟姊妹隻管吃着點心看熱鬧。而傅祯提議讓她下場,這會也樂得看她吃癟,慢慢端起一盞茶往嘴邊送。
喻柬之又要說話之際,傅練卻率先道:“陛下和阿姊擊鞠,專門叫我們來看,總得叫我們看得開心不是?阿姊既想換人,顧娘子又樂意下場,這不是好事麼?”
傅楚楚狠瞪着他這沒眼力的小兄弟,恨不得把點心都塞進他嘴裡。
傅祯早就打定了主意,聽罷便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往台下去,邊走邊道:“鹹宜不是說實力懸殊麼,加她一個,也不必替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