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瘋了!”媛媛起身要走。
傅楚楚急拉住她,卻怕她真惱了,轉而道:“宮外好不好玩?我聽說東西兩市有許多國外的物品。”
什麼好東西不是先往宮裡送,東西二市的商貨的确琳琅滿目,卻也沒幾件能和宮裡相比的。
尤其是她有心讓媛媛捉刀,媛媛此刻不敢提宮外的生活如何,免得她好奇心重再生了私自出宮的念頭。
媛媛隻道:“天家富貴,長主在宮裡,又何需想着宮外的事?”
“既說宮裡好,那你樂意留在宮裡嗎?”
媛媛怔然。
太皇太後待她好,她留在宮裡侍奉她老人家不覺着有什麼不滿意的,可是宮裡規矩多,事事需得小心謹慎,也不是個輕松的活。況且當今天子是個小氣鬼,指不定哪日就捏了她的錯處置她。
她想家,想阿婆,但她不敢說。
“你不知道我在宮裡有多悶,倒是羨慕宮外的你。”傅楚楚鮮少有這傷春悲秋的時候。
“眼下我不是也在宮裡?”
“可你還有出宮的機會。”
媛媛努努嘴:“将來長主有了驸馬,還愁不能出宮麼?”
“你……”傅楚楚氣得臉都紅了,她當媛媛有多正經,竟也是個會口齒伶俐的娘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珠鏡殿内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眼看着天擦了黑,倆人累的東倒西歪,在羅漢床上坐得沒個樣子。媛媛一邊推頭發一邊埋怨:“都說了是我的錯,還要把我弄成這個樣子,一會回去路上,保準讓我丢臉。”
傅楚楚端盞往唇邊送了口茶潤喉,随即又讓人捧銅鏡來給她收拾,終于看她立整了才放她走。
因着太皇太後處理朝政,弘德殿至紫宸殿的距離并不遠,如此便于朝臣觐見,而這裡也多有侍衛巡查。
今日,媛媛遇上了喻柬之。
他看到她,便立刻讓身後兩下屬去别處巡查,獨自一人走上前去。
在宮裡見了幾次,隻這一次,周邊沒有旁人。她終于開口叫他:“師兄。”
喻柬之隻是點了個頭。
往常他看到媛媛總是喜不自勝,哪怕已經知道兩人有緣無分,他看到她依然會心生澎湃。然而今日卻沒了這份心緒。
準确地說,接連數日他都在憂心忡忡,隻因他看到了紫宸殿的内臣拿到了她的四柱八字。
旁人隻當那是簡單的八個字而已,可喻柬之曾想求娶她,對她的事格外上心,一直把她的生辰記得清清楚楚。
國朝男女婚配需得合婚,即取兩人四柱八字查看是吉是兇,帝王納後亦不可免俗。不過皇家有諸多禮法,尤其太皇太後并沒旨意定下媛媛為後,且尚未行納彩禮,怎的就有了調取她戶籍的事?
他大為疑惑之際,又見太史令接連三次至紫宸殿觐見,理由卻是六大王對星象有了興趣。可是六大王明明在養手傷。
種種迹象,讓人生疑。
喻柬之越發忐忑難安,卻又不知如何證明心中猜想為真,當然,他不希望心中所想為真。
既然做不到去天子跟前确認,他就問媛媛:“你什麼時候出宮?”
媛媛搖頭:“我不清楚。”
“進宮這麼久,有沒有想家?”
這是自然。
喻柬之又道:“興許崔阿婆也在想你了。”
媛媛歎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宮見阿婆。留在宮裡很好,但我更想回家去。”
這話聽到喻柬之耳中,更加确信媛媛和顧家對太皇太後的打算不知情。
即便他的心意無法吐露,即便他們再無可能,可他終究希望她好,既然她也無心長久留在宮裡,倒不如出宮去的好。
“若是想家了,你盡可和太皇太後言明。她老人家一向慈祥心善。”
媛媛點頭道:“多謝師兄。”
又過一日,午後雲舒捧着硬黃紙回了弘德殿偏殿,此刻媛媛正在翻看《四十二章經》。
雲舒走近她,低聲告知:“方才我回來,聽正殿的人說,殿中監王中官在殿前罰跪。”
國朝宦官大多在殿中省和内侍省,這兩省各設有官階,分管不同事務,效力于皇室。殿中監乃從三品,從前由外朝官員擔任,現如今由宦官充任。
媛媛初來宮中,并不清楚殿中省是如何分工的,卻也知道能在帝王身邊近身服侍的人,可謂賺盡了世人吹捧,何況殿中監這等掌事的太監,自然風光無限,便是宮裡的主子們也會對他們格外開恩。
責罰天子近臣,除了埋怨他們侍奉不周外,便是以此警告天子之意。
不知怎麼了,媛媛聽了雲舒地話,忽然心跳如擂鼓,連捧書的手都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忙問:“可聽說出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