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着眼,垂下的睫毛抖個不停。
他唇角一提。
“诶?”
媛媛驟然睜開眼,又被他手持的這篷光亮逼得不适,迅速眨了兩下,再看他時,竟是一臉惆怅模樣。
“别動别動。”
媛媛的下颌被他捏住了。
“果然是長歪了。”這是他仔仔細細看過之後才下的結論,且他說這話時,一臉的遺憾,“在右下方。”
女兒家愛美,哪怕是藏于唇下的牙齒,也希望整齊潔白,一輩子不掉不缺。
媛媛記得,她沒長歪牙,或許是這一年多來牙走形了?
今晚被他捏着臉看了這老半天,又被他發現了缺陷,她一時就急了,忙掰開他的手,起身去妝台前找銅鏡,又舉着銅鏡張着嘴細看,卻沒發現他說的右下方有哪顆牙長歪了。
她不确定,又欲取火再看,一回身,已見他在榻上憋笑,被她發現,他忍不住了,就痛痛快快笑出了聲。
媛媛意識到了他的伎倆,當下擲了銅鏡,追到跟前,氣道:“陛下戲耍妾!”
傅祯兩手枕在腦後,滿意地看着她說:“玩笑而已,你别惱。”
媛媛坐在榻邊沒理他。哪怕她知道不該任性,可她這會就是不想理他。
傅祯隻得坐起來,拉了她一把,她依舊沒回音。傅祯一用力,誰料這次自己一個沒穩住,媛媛就和他一起摔在了榻上。
兩人本是各有心緒,這樣一上一下看了會,呼吸就糾纏在了一起,那不同的心緒就變得一樣了。
媛媛紅了臉,把頭悶在了他胸前。
傅祯往她柔順的發上摸了摸,想着方才她那讓人發笑的模樣,就帶着她翻了個身。
媛媛反應過來後,猛地用雙手撐在他胸前,急着喚了聲:“陛下?”
“噓——”
媛媛堅持道:“妾……妾身上不大舒坦。”
傅祯眼神中盡是疑惑,問:“哪不舒坦?”
“就是……就是……”媛媛嘴笨了。
他更笨,還是沒反應過來,卻能說:“要不請醫官來看看吧。”
“不用不用。”媛媛飛快地道,“過幾日就好了。”
這麼說他就上道了。所以,還是女人麻煩。
“哦。”
然後,兩人又齊齊橫在榻上挺屍。隻是,這次比以前好,他們雙雙睜着眼看帳頂,像是死不瞑目一樣。
沒一會,榻上一動,媛媛身上就多了他一條手臂,後腰被他箍住,再用力一帶,她就和他面對了面。
少年欲探人間喜樂,不可得,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在冒火。他這份不舒坦較之她的不舒坦,應更勝一籌。偏他不能說出口。
這次媛媛慌張地閉着眼,他也閉了眼,卻摟她摟的死緊,兩人的氣息也就又纏在了一起。
雲舒折身回殿内時,已是小半個時辰後了。見榻上安靜,她以為他們睡着了,動作就越發輕,誰料一撩帳子,傅祯竟被吓到了。
他也不知道為何,陡然間被吓得直接坐起了身,卻立刻斥道:“放肆!”
雲舒先是手足無措,其後壯着膽子把手爐往前一遞,卻是慌着神道:“殿下……用得上。”
傅祯沒好氣地看她一眼,終是擡手接了手爐,隻是這玩意并不比他的手暖到哪去,就給媛媛塞到了手裡。
重新鑽進被中沒一會,他又一翻身,竟被這惱人的手爐硌到了肩膀,幹脆就抛了出去。
媛媛瞠目結舌地看着他。他就說:“朕在這,你還用這個幹什麼!方才若沒這個麻煩,朕都睡着了。”
媛媛“啊”了一聲,準确地道:“可是陛下翻了三次身了。”
“你閉嘴!”他沒來由地加重了音調。
她沒閉,甚至為那暖氣十足的手爐不能捧在手心裡感到可惜,且為自己的處境控訴:“陛下每次翻身,妾脖頸處就灌風。”
傅祯隻能重新躺好,又給她掖緊了被角,更不忘給自己辯解:“那玩意半夜就涼了,摟着那個睡,你不怕冰醒啊?”
“這倒是。”
媛媛說完,依舊看着他,他又莫名火大了:“你不會閉眼嗎,身上不舒坦,不早睡做什麼!”
說完這話,他粗氣直喘。
媛媛委屈地道:“陛下氣什麼?妾閉眼就是了。”
言訖,她立刻關了眼簾。
是啊,他氣什麼?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反正方才看她睜眼,渾身的火就又熾烈得很,燒的他快要窒息。
這兩日媛媛甚為疲憊,稍後就睡實了,傅祯卻是難眠。
當他意識到為何會有這惱人心緒時,又怔然了。
而後,那墳典肆裡的白紗模糊面孔直往他腦子裡鑽,後來那白紗漸漸褪去,容顔慢慢清晰,顯現出美豔來,蓋住了另外一張端麗又有些可愛的臉。
他皺了眉,小心抽手,握成了拳,狠狠壓在眉心處。
這大概是夢吧,否則他身在含涼殿,為何會覺着這是在拾翠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