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媛媛的頰上有輕微的按壓感,她驟然睜了眼,傅祯卻被她驚了一吓,摸在她臉上的手卻沒收回去。
“……你,你閉眼。”說着,他的手往上移,蓋住了她的雙眸。真是新鮮,今晚面對她,他心裡亂糟糟的。
偏是她睜着一雙大眼,他雖蓋着她上半張臉,卻也能從她睫毛觸碰他指腹感受到她沒睡。
她問他:“陛下不睡?”
“朕……不是才醒?”
也對。
她的睫毛就又劃過了他的指腹。
傅祯擡了手,像最初她往他臉上摸那樣,也去觸碰她細長的眉,精緻的鼻以及小巧的唇。
即使她想睡,此刻也被他擾得無法入眠。幹脆往前一挪,她就把頭埋進了他懷裡,那發間的桂花香味就沖勁了他鼻中。
傅祯手上一用力,她身上就多了條薄衾,卻不期盼蓋住了她的頭,他又立刻往下拉了一些,别是憋死她。
也就幾個彈指後的功夫,她哼出一句:“太熱了。”
傅祯隻得又把薄衾撩開,卻搭了手臂在她腰間。
她頭發很長,他摸上去,手指伸在裡頭,略微滑動,就像坐進了一葉順着水流的扁舟之中,那小舟搖搖晃晃,帶得他有些迷糊。
真是不巧,這次他渾身沒力氣,白白浪費了如此良宵。
翌日接近巳時,尚食局和尚藥局才開始忙碌。
一衆醫官候在外間等着給傅祯請脈,尚食局的人也端着膳食候在殿外。偏是媛媛有些焦躁地坐在榻上,等待含涼殿送衣裳來。
其實衣裳早就送到了,傅祯意識到她在害怕什麼了,那衣裳就沒讓往裡頭遞。
從前他初嘗人間美事,喜歡對方美豔,喜歡對方主動,讨厭矜持或是欲拒還迎之人,而鄭貴妃和徐瑩的确會讨他歡心,他滿意了,就自然而然願意多恩寵她們。後來他在這種事上做得得心應手,便不會想讓對方主動了,而是由他開門見山,隻需對方回應就好。君王的寵愛已經賦予對方無上榮耀,他也不會在吃穿用度上虧待她們,便就夠了。
可人大多是貪心之輩,既喜歡這樣,又樂意那樣。
他現下倒覺着清麗的女人令他眼前一亮,尤其嬌羞時的模樣頗是可愛。
媛媛又看了一次銅漏,快到巳時一刻了。她不想委屈他,便道:“陛下,先請醫官進來請脈吧?”
傅祯那件中單罩在媛媛身上,寬大得連身形都看不出來了。他就問:“他們進來,你怎麼辦?”
“妾……”媛媛看着他說,“妾先在帳内回避。”
傅祯又立刻說:“朕躬疲乏,走不動,給你騰不出地方來。”
“那妾去旁間回避。”
“你不在跟前伺候朕了?一會王奉禦又說出個什麼不中聽的病來,你聽得不及時别又是哭哭啼啼。”
媛媛很是無語地道:“那妾再讓人去含涼殿催催。”
傅祯随手一指宮女,令道:“你去傳皇後的旨意。”
那宮女答應了一聲後,就退了出去。
雲舒候在廊下都出了一身汗了,卻隻能幹着急得等待。她端着媛媛的衣裳,愁眉苦臉地問王順:“王中官,陛下不是已經起身了嗎?這殿下的衣裳……”
王順卻指着裡頭道:“殿下昨晚侍疾,想是這會還在睡着。——這裡有别人伺候殿下,要不你去歇會。”
雲舒搖頭,又是盼着媛媛多歇,又是期待她莫要亂了作息。
淩晨時,雲舒已經知道傅祯清醒了,眼下看尚藥局和尚食局的人都到了,便知傅祯睡了個踏實覺,便又和王順說:“不如王中官先請他們進去伺候聖駕吧?”
他不敢。
殿内帝後二人就這麼耗着,一個不傳醫食,一個等着更衣。
可媛媛漸漸失了耐心,幹脆抱膝靠在榻上。
傅祯看出她情緒有些失落,就問:“等累了?”
等餓了。
她昨晚就沒用膳,這會實在餓得沒力氣了。她現在很想念王順昨晚上給她備的清口小菜,哪怕沒吃,她想想就覺着可口,是啊,尚食局的手藝差不了,再簡單的食材也做得色香味俱全。
越想越餓,媛媛實在忍不住了,便道:“陛下,不如先讓尚食局傳膳吧?”
傅祯挑眉看她,又要說方才那一套話。
媛媛卻已指着帳頂,蹙額愁眉道:“妾的天就要塌了。”
對方當下笑出了聲。
“傳膳。”他說。
宮女答應了一聲,就要出去傳旨。
媛媛卻又急了:“且慢!”
倒是和傅祯異口同聲了。
兩人轉了目光,接在一起。媛媛又羞又餓又氣,他可真是難伺候!卻不得不讓他先說話。
傅祯就沖那宮女道:“讓人把食案設在裡頭。”
這倒是給她留了面子,隻是依舊沒提給她更衣的事。
媛媛不光後悔昨晚沒用膳,更是後悔昨晚沒讓雲舒直接把她換下來的衣裳洗了,這麼熱的天,用不了一宿就能幹,她便不至于留在這裡暗自歎氣,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