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王,現下可不是仁慈之際,何況隻是拘禁長主,這時萬不能分心!”
傅楚楚當即斥道:“傅晨,你混賬!太妃糊塗我不怪你,但阿爺臨終前的話你都忘了嗎?你不配為先帝兒郎!”
傅晨到底不是從小就長了一顆狼子野心,此刻被她這一通罵,要說沒有一絲後悔那是不可能的。然而事已至此,毫無退路可言,他終是咬牙切齒沖傅楚楚道:“等我進了宮,往後你會是大衛最為尊貴的長公主!”
“我呸!誰要你的施舍!”
她一向是個有氣就撒的人,不過她還要再說,已被吳王妃團了帕子堵了嘴:“帶下去!”
公主宅的兵到底是有遠遠跟随且覺不妙的人,這時立刻快馬加鞭往丹鳳門趕去。
晉昌坊在朱雀大街以東,第三街街東從北第十一坊,的确距宮城較遠。傅楚楚跟随楊太妃的人馬前往大慈恩寺,又是上香,又是禱告,頗費了一番功夫。如楊太妃正常折返回宮,天也就黑了。
冬日晝短夜長,街角的鼓聲傳來,宵禁就要來了。
紫宸殿内,傅祯不再發燒,身上就有力氣了,不過咳疾尚不見好,總是躺着又難受,幹脆又讓馮全捧起棋譜,他則對着上頭步驟弈棋。
媛媛哄着鹦奴用了膳,便讓保母抱他和傅練一道去玩了。而後,她就莫名心慌起來,有些坐立難安。
傅祯擡眼看她,不免揶揄:“皇後心火又旺了?一會讓尚食局添一道糯米桂香藕,可降心火,改善煩躁。”
媛媛不愛搭理他了,此刻卻道:“陛下更宜善加保養。”
傅祯點頭道:“等朕好了就……”
話沒說完,王順慌慌張張入内回禀:“公主宅的人說,長主去了吳王府後就再沒出來。”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以緻傅祯忿然道:“豈有此理!”
媛媛聽罷納罕,立刻問:“何故如此?”
王順幹脆道:“可宣那人入内回話。”
待聽了那人言簡意赅的回話後,傅祯扔下了手中棋子。
媛媛忽然想起前兩日賀貴妃提到的楊太妃欲出宮為太皇太後祈福的舊事,便着人去問:“去看看楊太妃回宮了沒有?”
傅祯哼出個齉齉的鼻音,立刻就道:“她既出宮去了,又怎麼舍得回來。”
媛媛忐忑不安地攥着手看他,惶然道:“是妾疏忽了。”
“你這麼說,朕豈不是也要自責。那日吳王進宮,朕特意讓他去給太妃請安,豈不是成全他們母子密謀。”
媛媛大為無語,他卻沒心思和她鬥嘴,而是立刻宣了喻柬之入内。
嘉定二年,先帝托孤的兩位輔臣欲把後宮婦人和幼帝當做雕像供起來,傅祯也是和喻柬之商議如何拿下那兩位奸臣。
可是那兩個位極人臣的宰相隻想要他的權,且是隻身進宮,抓獲之後立刻處死,事後注重穩定朝局即可。
然而,傅晨此番操作必定想要的是他的命!
傅祯和媛媛能輕易想到左右金吾衛必然已經徹底倒向了吳王,至于其他衛大将軍,傅祯的确不知他們在他病的這小半年裡如何交通如何密謀,因而也不敢用。
左右監門衛不過是管理宮人和百官出入門籍的兵士,死守尚可,一旦用火攻城,也抵擋不了許久,至于左右千牛衛的幾百兵力,終究不夠。
其實除了十六衛之外,嘉定二年時,他和更早之前的東宮衛率密謀除掉兩位先帝留下的輔臣時,就漸漸養起了一支私兵。
這幾年來,這支私兵由百騎增加到了千騎,這些人均是從十六衛中抽調的精英,後改稱為左右羽林軍,不同于十六衛在宮城以南有衙署,而是駐紮在宮城以北。
傅晨并非是漏算了這一點,而是這幾年來左右羽林軍幾乎是随行在左右千牛衛之外,僅僅也是護衛皇帝安危,且人數也不多。
兩千餘兵,對面或許有萬餘兵,又有……對,他還有京兆尹相助!
傅祯看着這個數字對比,難免有些怅然。他這病,真是一時半會也好不了了。
怒氣上頂,激出了他一連串的咳嗽。媛媛又忍不住上前給他順背。她真為他現下這點兵力發愁。
宮門已經關了。
幸好宮門已經關了。
傅祯都窮到這份上了,竟還讓喻柬之分出一部分兵去守衛宮城以南的各衙署。
他卻一定要保住那些沒有出宮的朝臣,多一張幫他的嘴也是有用的。
喻柬之領命後就去做,臨行前,居然深深看了媛媛一眼,她則向他施了一禮,說:“拜托了。”
黑夜密密麻麻漫上來,媛媛越發忐忑不安,尤其聽到傅晨舉兵乃因她而起時,她居然慫包地跌坐于位。
媛媛起初留在紫宸殿是為了讀奏報,将來可為鹦奴也是為她自己争一争,可傅祯讓她畫“聞”,以緻生出這一樁麻煩。
傅祯笑她太天真。而後,他敲了敲方桌,說:“皇後,你來跟朕下棋。”
她卻氣急道:“虎狼屯于階壁,尚談因果嗎?”
看她的确吓得要死,他就問:“你以為朕護不住你?”
護不護得住暫且不論,想不想護住才是關鍵。
她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不高,而她的确落了把柄在他手中。即便今夜這宮城之中平安,将來他想處置她,也是輕而易舉。
媛媛想到這,又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