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在這時響起。
張秋本來已經夾着教案走到門口,但越想越生氣,于是又轉過頭,“徐曜,南依,今晚就你倆留下值日,不是喜歡團結互助嗎,那就一起打掃幹淨,我明早來檢查!”
說完,憤憤然離開了教室。
班主任一走,周圍這才有了點聲音。
徐曜收起手機,視線不自覺瞟向南依。
從剛回班級起,南依神色便有些凝重。胳膊拄在桌上,兩手撐着下巴,靜靜地發着呆。
好似一鼓作氣的小皮球,橫沖直撞後,莫名洩了氣,整個人看上去很茫然。
張秋說完那段話後,她情緒明顯更低落了。
趁着課間,她頭埋在胳膊裡,趴了下去。
郭潤雨沒什麼眼色,轉過頭來大咧咧地扯着嗓子問,“曜哥,這次到底咋解決的?”
他這樣一開口,其他人瞬間圍了過來,“對啊,給我們講講!”
“你是不知道,上午我們都急死了。”
“……”
你一句我一句,教室裡鬧哄哄一片。
這麼多問題抛出來,徐曜一句都沒回應。
隻淡淡地說了句,“我要睡覺。”
說完,往桌上一趴。
周圍人相視一眼,聲音漸漸淡了下去。
-
放學後,南依自覺留下值日。
她沒有注意徐曜是否也留下來了,隻悶頭将自己的事情做好。
等清理完衛生,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南依背起書包,系好圍巾,離開了教室。
步伐有些沉重,一如她的心情。
平心而論,南依确實不是個勇敢的人。
但幫徐曜作證這件事,她沒有後悔。
她隻是有點難過。
尤其想起班主任看她的眼神,還有對她說話的語氣,她整個人抑制不住地低落。
明明她是很想做老師心目中的好孩子的,可偏偏事與願違,張老師一定對她失望透頂了吧。
南依慢吞吞走出了教學樓,又停在了門口。
外面正在下雪,樓前的燈已經熄滅,隻剩遠處幾盞路燈,微弱的光在雪中發散成模糊的光斑。
南依眨眨眼,眼前像是蒙了一層紗。
她有先天的夜盲症,不嚴重,但到了晚上會有些弱視,尤其在光線昏暗處,看東西總是影影綽綽。
南依熟練地從書包裡翻出手電筒,推了下,沒反應。
她這才想起來,手電筒之前就壞掉了,她一直忘記和林爾雅說。
眼前是一團黑,手裡是壞掉的手電筒。
南依垮了下肩膀,長長歎了聲氣,像一顆無精打采的豆芽菜。
徐曜剛清理完教室外的積雪,一眼便看到不遠處有團小小的身影,在雪裡緩慢移動。
他放下掃雪工具,撣了撣書包上的積雪,不緊不慢跟了上去。
南依走得異常慢,他湊近才察覺到她的吃力。
雪天路滑,她一手扶着牆,微微彎着腰,低着頭,時不時還要用腳尖去探路。
他想起她似乎說過自己有夜盲症。
徐曜腳步也跟着放慢下來,他垂眼,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手機連着耳機線,正在放一首Sweet rumors。
調子輕柔又浪漫,好似能融合在這夜裡。
徐曜單手解開鎖屏,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幾下,找到了手電筒。
夜色似化不開的濃墨,寒風在耳邊呼嘯。
路邊樹幹瘋狂搖曳,發出簌簌聲響,顯得格外猙獰。
南依心裡一片慌亂。
忽的,一束光從身後的方向照了過來,眼前的世界瞬間被照亮。
怪戾的風聲似乎也随着黑暗一起被驅散。
南依怔了怔。
她腳步一停,朝身後看去。
徐曜就站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
少年身形高瘦,穿着一身黑色,隐在夜色中。他一手拎着書包,另一隻手舉着手機,像是握着一團光。
在南依回頭的瞬間,他錯開視線,不經意地瞥向一側。
鵝絨般的雪花染了光,每一顆都像掉落的星辰,緩緩垂下,掉落在他高挺的鼻尖。
也就是這時,南依才發現,今晚的雪下得很大,也很美。
美到她心髒輕顫了下。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沒有開口說話,像是從沒注意到對方。
停頓片刻後,南依重新邁開步子。
不多時,身後的腳步聲也随之響起。
咯吱咯吱的踩雪聲,不遠不近,不輕不重。
她身後的那束光也始終萦繞在她周圍。
南依雙手握着書包的肩帶,目光平靜地注視前方的路,腳下的路也邁得平穩。
不自覺間,她悄悄揚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