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了我呢?”
這話一出,兩人間陷入了漫長的沉寂。
戚钰偏轉腦袋,卻也隻看得見他側臉,看不清他的神情。當然他也看不見她的面龐,于是戚钰肆無忌憚地盯着他看,直到周舒禾驟然轉過頭,與她直白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戚钰故作鎮定地垂下眸,轉移目光,緩緩道,“我不知道還能找誰,你小叔在遺囑上寫了我的名字,我和他,即便他去世,也沒法一刀兩斷。”
周舒禾直接将沖鋒衣拉鍊拉到下巴,聲音也随之沉悶,他淡淡道,“恭喜。”
“舒禾。”他聰明,對于其中的緣由也能想明白,再多的話不必說。
于是戚钰隻是叫了他一聲,擡起頭看着他,濕漉漉的眼睛像小鹿一樣,帶有無限的懇求與無辜。
一如當年,她被強勢表妹欺負。
她靠在他懷裡,柔軟得像一灘水,哭着說她隻有他了。
現在的戚钰,少了幾分嬌弱,多了幾分韌勁。
周舒禾低頭看着她,打量她。
五官倒沒什麼變化。
隻是她用皮筋将長發攏在腦後,幾縷碎發貼在臉頰,蜿蜒到雪白修長的頸,像是故意擺出這幅姿态來勾引人。
“你到底是自信,還是來求人?”周舒禾問。
“讓我在這住一段時間怎麼樣?”戚钰覺得,有些事情不用說得那麼明白。
周舒禾不繞彎子,“不行。”
“求人也需要時間。”
“你當場求,我當場拒絕。”
戚钰相信他沒那麼鐵石心腸,“那就這麼決定了,四樓還有沒有空的房間?我搬上來和你一起住。”
“明天你自己退房,不然我會讓店員請你出去。”周舒禾态度堅決,也沒給戚钰繼續央求的餘地。
他離開後,戚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周舒禾雖然是老闆,但很少管事,大部分時候是嚴樹柯處理瑣碎的事情。
他難得來前台吩咐人,小唐連忙收起遊戲,在他面前站得筆直。
周舒禾敲了下桌子,“明天退房時間點,準時去……”
他一頓,接着問,“那個很漂亮的女人住哪個房間?”
“2201。”小唐忍不住問一嘴,“老闆是她去纏着你了嗎?”
周舒禾沒給他八卦的機會,而是直接叮囑,“明天到退房時間點,準時把她請出去。”
看着周舒禾和戚钰出門,華哲拉着黃亨講個不停,嚴樹柯則沒什麼興趣,在一旁打遊戲。
當事人一回來,華哲迫不及待問,“她找你幹嗎?”
周舒禾還在換鞋,神色晦暗不明,聲音沉悶,“你們覺得呢?”
華哲什麼事都想當然,他口無遮攔道,“她那種自私自利的女人,除了找你要錢,還能幹嗎?”
“還是後悔和你分手,轉而投奔你小叔了?但要我說,她當年接近你,就是為了接近周叔叔吧。”
他這話一出,周舒禾目光愈發晦暗。
華哲絲毫沒有察覺,他覺得自己說得很對,當初戚钰和周舒禾在一起,局外人都說戚钰雖然出身配不上周舒禾,但長得漂亮,勤奮刻苦,性格又好,唯獨他瞧出來這個女人不簡單。
周舒禾果不其然被她騙了。
“她既然和周叔叔在一塊兒了,還來找你幹什麼?你可别又被她耍了。”
換上拖鞋,周舒禾徑直去冰箱,拿了瓶檸檬汁,“周修明死了。”
他說得太過風輕雲淡,讓人一時反應不過來。
等人反應過來,周舒禾檸檬汁喝到一半,轉過身去,面對的就是一張張詫異的臉。
“什麼時候的事?”
“不是,上次見不還好好的。”
華哲尤其驚訝,黃亨、嚴樹柯兩人倒還好,畢竟不熟。
“難怪我爸這幾天沒精打采的,但他怎麼不和我說……”華哲恍然發覺,“不對,他以為你會告訴我的。”
周舒禾将空瓶子抛進垃圾桶,“嗯。”
“嗯是什麼意思,你不回去?”華哲在他身後追着問。
“不回去。”周舒禾淡淡道,回房間後聲音再次遠遠傳來,“如果你要去,幫我上炷香。”
“周舒禾那是你小叔,又不是我小叔!”
華哲忍不住沖着房間喊了一聲,“你就這麼沒心沒肺?這些年難道不是周叔叔在培養你嗎?”
“就因為戚钰?”
“周叔叔也是不小心才着了她的道,要怪就怪這女人手段了得。”
華哲因為被周修明看着長大,别有一份感情,眼看他情緒越來越激動,黃亨嚴樹柯兩人急忙把他勸下來,“倒也不完全是因為戚钰,你想想他回去會面臨什麼?”
嚴樹柯道:“周家無人,舒禾一回去,大半輩子就要被綁在那兒了。”
“對對對。”黃亨推波助瀾,“況且這最後一面也沒見上,回不回去的意義也不大。”
華哲睜大眼瞪着兩人,“你們是和他混久了才變得這麼薄情寡義嗎?”
“舒禾哪裡薄情寡義了?”嚴樹柯慣會打圓場,“他這些年對你、對我不好嗎?”
“而且都認識這麼久了,連點彼此的信任都沒有嗎?”嚴樹柯欲言又止,“舒禾不回去,肯定有他自己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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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天黑得比望港要晚,樓上雞飛狗跳的時候,戚钰在房間裡補覺,一覺醒來,她差點以為窗簾是黑色。
燒退了,她來了胃口,出門吃了頓飯。
回來的時候路過前台,小唐叫住她,叫她明天早上及時退房,原因不用說也知道。
戚钰回房間量了下/體溫,36.7。
很正常的溫度。
但身上還是酸痛的感覺,她躺床上去,拿兩個枕頭墊着腰背。
戚钰躺在床上愣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拿上睡衣進浴室。
拆下皮筋,一頭烏絲散落下來,順着頸脖線條,流淌而下。
水一打開,唯一能阻擋住寒氣的就隻有這一頭瀑絲,戚钰身體發顫,逐漸頭發也濕了,就隻有濕意纏繞在身上。
實在太冰了,戚钰僵到沒力氣去擠護發素,關了淋浴,直接裹上浴巾去吹頭發。
開了空調,外面要比裡面暖和不少,戚钰緩了口氣。
頭發吹完,她摸摸自己的臉,隐隐有發熱的迹象。
她總是發燒,經驗豐富,甚至明天一早會燒到多少度她都能猜到。
裹上被子,戚钰将腦袋埋在枕頭裡,又想起什麼,伸出白晃晃的手臂拿手機過來,把鬧鐘關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