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這位宮女相識?是何時的事情?她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許多疑問萦繞心頭。
那位宮女身體有些發抖,我知道她在害怕什麼,雖然說我踩到了她,但沖撞貴人的事情若是真去追究,估計也逃不過鞭打杖責。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個宮女似乎是有些遭不住了,就在她顫顫巍巍快要跌落之際,阿宸一把上前扶住了她。
我看着阿宸扶着那位宮女的手,郁悶煩躁的情緒在我的心中翻騰,而後似有火海席卷着我的理智。
在理智即将被侵蝕之前,我吩咐阿宸帶那宮女去看醫官,之後便直接擡步離開了。
回到東宮後,我坐在案桌上,随手翻出一本書來看。
書上的字有一個沒一個跳進我的腦中,但卻沒辦法組成一句完整的話,也不知這書是在講什麼的。
阿宸現在應該是到了那宮女的房中了吧,或許在瞧她的腳,又或者已經在幫她塗藥了。
我忽然想到之前染上風寒時,阿宸在我床邊噓寒問暖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對那宮女也是這般的無微不至。
房間十分安靜,刻漏水流的聲音似乎都能聽到。
忽而,一陣咯吱聲傳來。
我擡頭看去,卻見房門從外頭被打開,而阿宸則出現在房門口。
她依舊表情淡淡,似乎方才并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過去我見她這表情隻覺得這是性格使然,但如今再見到她這幅表情卻覺着紮眼的很。
“那宮女怎麼樣了。”我裝作不在意的問道。
我雖然在假裝看書,但天知道我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我隻想知道阿宸和那宮女發生了什麼?為何要待這麼久?難不成她比那疾醫的醫術還要好嗎?
我想質問她,但理智卻告訴我,我算什麼?又憑什麼這般質問她?
阿宸回答道:“淤血了,已經擦了藥,過幾日便能好。”
“你幫她擦的?”
阿宸沒有回答,而是擡眼看我,不明我為何問這個。
阿宸不明所以的表情讓我感覺到我們彼此之間不對等的情緒現狀,這讓我更加生氣。
我把書重重的合上,手掌隔着書與書案發出了重重的木闆響聲,手掌也被震得有些發麻。
阿宸察覺到我的怒火,雖然疑惑但還是如實回答說:“不是。”
我聽到阿宸的回答後,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有些搞不懂自己對阿宸的情感,是依賴嗎,就像從前對父母的那種。
我問道:“你和那個宮女認識?”
阿宸搖頭表示不認識。
我道:“那你方才怎麼那般緊張。”
阿宸沉默。
我看着阿宸的眼睛,想從她的眼裡看出她的想法,但她一如既往地将自己的情緒深藏。
過了一會,我聽到她道:“......我擔心娘娘自責。”
我如鲠在喉,阿宸擔心我自責,卻不知我方才生出了想用權勢地位欺壓對方的想法。
在阿宸眼裡,我還是賈府那個善待下人的女郎,但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或許阿宸還是那個阿宸,但我究竟是路南還是賈南風。
初冬的冷風吹拂着院裡枯枝,氣氛顯得肅殺。
我的目光落在了窗外那些樹葉早已殆盡的枝桠上,然後緩緩說道:“你将我那創傷藥給那個宮女帶去吧。”
說這話時,我都已分不清是出于真心,還是隻是想維持自己在阿宸心中的形象。
我在心底譴責自己的行為,但又不得不承認阿宸的回複讓我如釋重負,或許比起那位宮女的傷情,我更在乎阿宸是怎麼看我的。
阿宸從我的身邊走過,然後從我的櫃子裡找出我說的那瓶創傷藥,正要轉身離開之際,我我伸手想抓住阿宸。
阿宸襦裙輕飄,絹布從我手中滑過,隻讓我抓住了她的衣角。
阿宸感覺到自己的襦裙被拽住,于是轉頭看了過來:“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之前對司馬衷說的話一語成谶,如今一想到阿宸不久之後就要和另一個組建家庭,我竟真的不舍得了。
我站起身,手順着阿宸的襦衣落在她的身後。
我抱着阿宸,将頭埋進她的兔絨短背子裡,熟悉的迷疊香的味道傳來,氣味辛辣,卻叫人沉迷。
阿宸沒有說話,或許是因為不知道我此番行為是為何,但不要說她了,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究竟在做什麼。
我希望她能永遠留在我身邊,希望她能将我排在所有人前面,但這自私的話卻說不出口。
也不知過了多久,鼻尖冒起泛酸感被壓了下去。
擡眼,透過阿宸背子領口出豎起的長絨,我看到原本悄然的夜色中,竟飛舞起輕薄的雪花,白色的飄雪渲染着靜谧的夜,讓夜幕一時晝亮起來。
司馬衷不知何時站在了門邊,雪堆積在他的腳邊,浸沒了他的鞋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