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淩霜瞧她未彈曲子,已有樂師風範,直是點頭。
門外,秋興秋鴻小冬瓜等人都好奇地探頭張望,臉上是欣慰、佩服、豔羨。
衛素瑤也覺得自己頗有琴師風範,纖手撥弦,丁丁懂丁懂東定,Duang——!
門口擠着的人齊齊往後一退,仿佛這琴音自帶沖擊波,把他們沖散了。
衛素瑤兩手懸空靜止,面露狐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信邪,心中複習姑姑剛才所教理論知識,再來。
輕攏慢撚抹複挑,丁懂定,等!懂定懂定,等兒等!Duang——!
餘音繞梁,梁皆失色,門外群人不見蹤迹,衛素瑤倒抽涼氣,懷疑這琴被掉包了,為什麼剛才賀姑姑彈的不是這音色,到她手裡成了這樣?
她愧疚地看向賀淩霜,賀淩霜捂着心口,臉色煞白。
衛素瑤還想再掙紮一下,手再次起勢。
“慢!”賀淩霜喊住她,大有喊刀下留人的緊迫感。
自覺失态,賀淩霜努力克制情緒,嘴角抽搐兩下,方平靜說:“素瑤,你别彈了,時間寶貴,咱們學别的,你認識字嗎?”
衛素瑤頰邊綻開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她想,說到認字,這就體現她作為穿越人士的優越性了,因為原主壓根不認得幾個字,可她卻是實打實的985高材生啊,還是文理通吃的六邊形戰士。
她充滿自信,“認得。”
“可習過字?”
小學硬筆書法描紅本算不算?每周練一頁,語文老師都給她批“優”。
衛素瑤想,她剛才讓賀姑姑失望透頂,這次要挽回一點面子,硬筆書法描紅,怎麼不算習字呢?
她微笑道:“習過一些。”
賀淩霜眼睛一亮,擊掌道:“那敢情好,習過一些,就是有基礎了,我先瞧瞧你的字。”
當下,賀淩霜叫人幫忙收起古琴,拿出筆墨紙硯,鋪開謝公箋,磨墨潤筆,雞毛小楷筆遞出去,“随便寫兩個字吧。”
衛素瑤接過筆,因這雞毛小筆纖細小巧,衛素瑤自然而然像對待0.5mm考試專用黑色水筆那樣兩指捏住前端,在紙上認真寫“衛素瑤”三字。
“衛”字的第一筆,濃墨飽滿,漆黑洇開一塊,像個碩大尼龍貝雷帽擱在鋼架上,“素”字不小心把上部分寫大了,下半部分想縮短也為時已晚,活像一張長着八字胡的馬臉,“瑤”字筆劃又碎又多,寫起來好累,橫七豎八,拼拼湊湊,像一堆火柴棍在風裡搖着,随時散架。
她自覺寫得沒法看,有點不好意思,“姑姑,許久沒寫字,發揮不好,我重寫一遍哈。”
賀淩霜手捧心口,嘴唇微張,兩眼發直,“不必了。”
“姑姑,沒事的,這點時間咱們還是有的呀。”
賀淩霜絕望道:“你握筆姿勢都不對。”
經提醒,衛素瑤意識到應該切換成毛筆握姿,臉漲得通紅。
賀淩霜歎氣,“我若教你習字,怕是得從最基本的文房四寶使用教起,再講解橫撇豎鈎不同筆劃的運筆,七天,不能夠。”
衛素瑤窘迫,她原本抱了藏拙的小心思,想僞裝成扶不起的阿鬥讓惠嫔死心,可是這會,僞裝啥呀,她根本就是阿鬥本鬥,清新自然。
看着賀淩霜自信笃定地前來,此刻眼中神光俱滅,她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姑姑,其實...我覺得吧,要讨皇上歡心,學書法也沒什麼用,要不咱還是學别的?”
賀淩霜眼皮一掀,她道惠嫔是做什麼呢,果然死性不改,還是為了固寵。
她給自己斟一杯茶,喝水潤嗓,找了個椅子坐下,“嗯,你說得對,你連握筆都不會,文墨方面本就不用想了,”賀淩霜凝眸靜思,過了好半天,“對,跳舞!你樣貌身段佳,學一兩個動作翻來覆去用,屆時再換身跳舞的行頭,便能應付像樣了。”
賀淩霜目光移到衛素瑤身上,左拳抵在右掌,愈發認為跳舞是衛素瑤絕好的選擇。
就這麼定了。
賀淩霜帶衛素瑤到後院的空地上,開始教她翻花手。
衛素瑤從前不論是學習還是工作,成績都非常亮眼,從未像今天這樣受挫。她覺得,她可以會而不露,但不能夠真拙,這是一個學霸的自尊。所以她學得很認真,甚至在賀淩霜演示的時候,暗自編口訣幫助記憶。
很快,她用心的學習得到了正面反饋,上手做的第一遍就有五成樣子,賀淩霜重抖精神,“不錯,一遍就記住了,手腕還可再柔點。”
一遍又一遍,周圍的的看客漸多起來,惠嫔也從前殿繞過來,遙遙觀看,唇角勾起,對身邊小鐵棍道:“昨兒還十分抗拒,沒想到學起來倒認真。”
小鐵棍評價道:“這人對事情呐,都有一個抗拒到接受的過程,素瑤大約是想明白了。”
惠嫔中肯點頭,忽然斜睨哼笑道:“皮猴兒,說話幹麼像個滄桑老爺們,哪學來的?”
小鐵棍嘿嘿地笑,搔了搔後腦勺,“許是奴才内務府跑得多,沾了他們說話的腔調,叫主兒見笑。”
他目光放遠,看着衛素瑤平時直挺挺的身姿顯出幾分婀娜,煞是悅目,不禁問:“主兒您覺得這次會成功嗎?”
惠嫔哼了聲道:“皇上的心,誰猜得準,等見一面才知道有沒有戲。”
“那主兒大概安排在什麼時候?”
“七天之後吧,總得等她學出點樣子。”
小鐵棍忽然沒了聲音。
惠嫔扭頭看他,“你有話就直說。”
“主兒,奴才想問,皇上行蹤難測,如果突然到訪,您...”
說到一半,小冬瓜搖搖晃晃跑進來,腦門被太陽照得油光發亮,下巴上汗水滴答,“皇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