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這話似乎對面前小宮女并無安撫作用,對方還是肩膀抑制不住地抖着。
康熙展顔,特意溫和語氣,問衛素瑤:“這是在做什麼,跳舞麼?”仿佛閑話家常。
衛素瑤一愣,低聲答說:“是。”
康熙微撅了嘴點兩下頭,“跳的什麼舞?”
衛素瑤心中慶幸,看來康熙不在意她的沖撞,有個情緒穩定的領導真好。
“皇上問你話。”惠嫔提醒衛素瑤。
衛素瑤隻得清了清嗓子,大了點聲答說:“奴才跳的是《金風玉露》。”
康熙淡淡“嗯”一聲,“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隻是乞巧節剛過,你學得晚了點。”
說罷,他眉頭蓦地一蹙,忽然偏過臉去,眉心越皺越深,眼睛閃爍不定,似乎想起什麼了不得的事。
此時院子裡不見左右人聲,隻有樹上蟬噪,放聲亂叫,斷斷續續。
微風搖曳花木,落紅如羽在地上起舞,逐漸被風趕至西面廊下。
衛素瑤感到奇怪,她按部就班回答,完全不可能說錯話啊,但康熙怎麼沒聲音了?這可怕的沉默。
無聊間,她忍不住偷瞧眼前的曆史真人,真是氣度雍容,俊逸非凡。忽想起坊間傳聞說康熙臉上有麻子,剛才沒看仔細,再度掀起眼皮,對着他臉掃描一圈,在他下颌處發現兩顆褐色小痣,整體來說,好白淨。她感歎養尊處優的人就是容易保養得宜,但不知他毛孔大不大,于是她又擡眼偷看...那張玉似的臉上,一對眸子忽然犀利射向她,将她鬼鬼祟祟的目光逮了個正着。
“朕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
衛素瑤支吾,“...是。”
康熙點一點頭,眼神翩然停落在她耳垂,而後唇角勾起,“朕知道了。”
惠嫔和衛素瑤皆是一臉疑惑,知道什麼?
康熙移開目光,鼻子一嗅,忽然換了話題:“惠嫔,你宮裡好香,種的什麼花?”
惠嫔覺得好一陣子沒見皇上,好像又看不懂聖心了,依着康熙的話頭說:“臣妾搬了幾盆茉莉,飛燕草,昙花,還有一缸子水蓮。”
“你倒有興緻養這麼多,可顧得來?”他往廊下走去,步履沙沙。
惠嫔跟上康熙,爽笑道:“哪有什麼顧不顧得來,活都是底下人幹,虧得他們個個伶俐,用着得心應手,臣妾隻顧賞花便是!”
康熙沿回廊信步漫走,稱贊道:“你宮裡倒是人才濟濟,既有花匠,又有舞姬。”
惠嫔噗嗤笑,“皇上是在取笑臣妾呢。”
康熙右眉微挑,眼睛往旁側一睨,看定一個白衣玲珑的背影,“朕沒有取笑,你看,還有樂師。”
惠嫔臉上笑意凝固,渾身僵滞,順着康熙側頭方向看去,有半截白影在耳房的後牆邊,不是賀淩霜又是誰。
康熙欣賞惠嫔臉上精彩表情,微笑感歎:“朕瞧你宮裡真是熱鬧得很啊。”
不等惠嫔回應,他喊道:“淩霜,出來吧!”
那白色背影一抖,徐徐轉身,大方走來,做了個揖,“見過皇上。”
“你躲在那幹嘛?”
賀淩霜看都沒看惠嫔,直言道:“是惠嫔娘娘的人叫我躲起來的。”
康熙無聲挑眉。
惠嫔着實無語,恨不得翻個白眼給賀淩霜,但她此時忙着應付康熙,把準備好的措辭說出:“皇上,臣妾養花就是為了打發時間,可是每年隆冬歲月,無花可養,很是難捱,臣妾便想找點其他樂子,這不,新來了一個宮女,臣妾瞧她好模樣,便叫她跟淩霜學舞,待三五個月後,學成了,便能跳給臣妾看。”
惠嫔滔滔編完,忽然惶恐屈膝,“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不該貪圖享樂!”
康熙眯眼盯住她,卻問賀淩霜:“淩霜,是這樣嗎?”
賀淩霜有點糾結,垂眸道:“我教素瑤跳舞不假,但她是要跳給皇上你看。”
惠嫔咽了口水,斜眼剜賀淩霜,隻恨眼風如刀,卻不是真刀。
衛素瑤一直隔着段距離跟在後面,這時聽見賀姑姑所言,心裡震撼,賀姑姑膽子真大,竟敢當中拆惠嫔的台,笑死人了。
她正暗自幸災樂禍,忽聽前面人聲:“素瑤,你是這麼跟賀姑姑說的?你想跳舞給皇上看?”
衛素瑤身子一晃,扶住柱子,這突如其來急轉彎真讓她招架不能,惠嫔是要甩鍋到她身上麼?
她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