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褪去,參星橫斜。
周遭安靜至極,斑駁竹影中,一條白蛇于竹篁裡輕巧穿過。
它已經爬了一天一夜,原本光滑的鱗片也因為粗粝的沙石摩擦而變得粗糙。
白蛇背上卧着一抹綠白身影。
少女身上的衣衫似被某種尖銳利器割破成幾截,此刻臉色灰敗,眼眸緊合,不安地緊皺眉頭。
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呼吸又輕又淺。
生機漸散,脆弱得宛若易碎的琉璃。
白蛇突然停下,無甚表情般朝後邊瞧了一眼,快速吐了幾下蛇信子,嗅着身後的氣息。
那個女人,沒有追過來。
此處應當是安全的。
它略微傾斜身體,背上的少女順勢滑落至它柔軟的腹部。
白蛇瞧着前方清泉處的巨石,若有所思般咬住她的衣領,輕輕放在平整的石面上。
它用蛇信子拍了拍少女的臉,見她還未醒,便伸出尾巴去撥弄她的長發。
清泉氤氲出袅袅霧氣,配着清晨的霧氣,冷熱相撞,竟一時有些陰冷。
姚念芸此刻腦中混亂,各種思緒混雜交織在一片。
不停地回想起方才那刺腦的琴音。
剛剛她偷襲不成,反被琴女發現,本想拼死正面與之對決時,卻忽然有一道遮天蔽日的黑暗擋住了日光。
她便趁着那籠罩一切的黑暗來臨時,負傷逃離。
隻是沒想到腦中一時是激昂的叫罵聲,一時又是空靈的自然之音。
偏生那琴女的琴聲餘音袅袅,充盈于耳旁。
體内的肝火沿着經脈向五髒六腑蔓延,令讓她倒在半路上,不省人事。
“唔,我的頭,好痛……”
姚念芸張了張嘴,發不出一個音節,談吐間都是虛虛的氣音。
喉嚨似有股撕裂感,渾身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讓人無所适從。
“好熱……”
望着她此時痛苦的神情,白蛇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安撫。
它試探性地伸出粉色舌頭,努力收斂起舌苔上的倒刺,小心地舔舐着她的側臉,試圖将她所說的那股燥熱驅除。
“熱……”
白蛇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姚念芸抱住了身後的尾巴,甚至還得寸進尺般用臉蹭了蹭。
冰涼的蛇尾不适應這過熱的輕撫,激得它險些收不住自己的獠牙。
白蛇嫌棄地看了姚念芸一眼,内心對她又多了一條評價。
毫無睡相可言。
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順着身下人的手臂蜿蜒而上。
白蛇停下舔舐的動作,湊近了去瞧。
變回真身後,它的夜視能力也更進了一步。
少女手背處的青色蓮花紋搖曳而上,舒展着如同枝葉的花瓣,于側臉處盛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美感。
看着她逐漸灰白下去的臉色,也知不能再等到出陣。
它将尾巴從姚念芸懷中抽出,按至胸口處。
稍一運力,靈力便化作一股向内猛沖的勁頭,将她郁結于心的淤血給逼出來。
“噗——”
一口黑血被逼出,青色的花紋被暫時壓制,回到原處。
隻是不停地擺動着如絲線般的紋路,伺機而動。
見身下的人快醒了,白蛇收起信子,化作她方才所見到的白貓模樣。
姚念芸隻覺得渾身一輕,原本無處安放的肝火一下子變得平靜,不再暴動,身上也舒坦了不少,她慢慢掀開眼簾。
沉寂在黑暗中的瞳孔不适地眯了眯,姚念芸下意識擡起手遮住漸明的晨光,卻發現那曦光被遮擋了大半。
眼前是一隻約摸比老虎大一點的……
嗯?大貓?
很有她現世在網上,所看到的西伯利亞銀漸層的風貌。
毛發似雪,漆黑巨大的貓眼似乎比人握着的拳頭都要大,其中還倒映着她的身影。
粗尖的虎牙冒出,幾滴口涎從中滴至胸前的衣衫處,氤出幾滴深色。
它的爪子還搭在她身上,似乎隻要略微用力,就能踩碎爪下人的骨頭。
姚念芸喉嚨滾動,神情呆滞了幾分,默默撐起身體,往後坐了點。
生怕它一個心情不好,就把她給一口吞了。
才剛逃離了琴女魔爪,她可不想又入了虎口。
哦不,貓口。
似是察覺到爪下人想偷偷逃開的想法,大貓長尾一掃,卷住姚念芸的腳踝拉回身下。
藏在指縫間的利爪伸出,表情很是不善。
任何事物,隻要巨大化就失了原本的可愛。
若不是面前的大貓貓尾巴尖處綁着一隻她眼熟的蝴蝶,姚念芸還真的害怕這突如其來出現的大貓,是這陣中的妖物。
試探性喚了一聲:“是你嗎?大貓貓?”
它圈住腳踝的尾巴一緊,不情不願地别過頭去。
那模樣,怎麼看都像是她方才遇到的那隻小貓。
突然來了精神,姚念芸擡手将唇邊的血迹擦掉,坐在石面上好奇地瞧着它道:“大貓貓,真可愛。”
大貓不說話,隻是沉默了一陣,最後還是放開纏住她腳踝的尾巴,蹲在原地徑自轉身,不再出聲。
長長的尾巴在空中不悅地搖晃,似乎不高興她這般叫。
見它不理,姚念芸便墊高了腳,伸手去夠它的頭。
手下柔軟的觸感讓人心曠神怡,令她暫時忘記方才的窘迫。
見姚念芸一臉陶醉的模樣,大貓搖了搖頭,将頭頂上的手甩下去,忍不住朝她龇牙,一臉兇相。
那模樣仿佛像是在說,她怎麼敢摸它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