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念芸怔愣片刻,而後深吸了一口氣。
随即手上用力,抓了一把它的毛發,笑眯眯的模樣令人生不起氣來:“你這麼可愛,又救了我,肯定不會咬我的,對吧?”
她攙扶着大貓的爪子,借力從石頭上跳下,而後定定地瞧着它亮得如同寶石般的雙眼,滿含笑意:“有你陪我,也還不錯。”
說罷便坐下打坐,稍作休息後,姚念芸運轉起體内的靈力,放出神識去感受琴女的蹤迹。
大貓帶她來的這片竹林确實足夠隐蔽。
神識了覆蓋周邊十裡地的範圍,都沒有琴女的蹤迹。
若是如琴女所言,破陣的辦法就在她身上的話,那得回去找她。
可是……
姚念芸扭頭看向身後比她都高的大貓,有點猶豫,不知是否該帶它一起走。
它應該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吧?
思索片刻後,姚念芸摘下頭上的茉莉發飾,往裡注入她三分之一的靈力,将它系到大貓脖上,與鈴铛一起。
潔白花瓣下是輕輕搖晃的小鈴铛,在靈力運轉下,散發着幽光的花瓣形成一道靈力屏障,圍在大貓周邊。
“我走啦。”
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姚念芸将本命劍背在身後,溫柔地摸了一把它柔軟的毛發。
“謝謝你救了我,我很感謝你,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再見啦。”
她不舍地最後看了一眼,那隻依舊留在原地的白色大貓,内心歎息。
這句再見,或許是以後再也不見了。
天光大亮,星點熹微。
于竹林透過的曦光中,大貓眼眸微眯,長毛随風而動,目光緊緊粘在少女身上。
面前人的臉色依舊蒼白,卻無端煥發着澎湃洶湧的生機。
如同她頭上被術法封存永恒生機的茉莉,有股超脫世間的淡然之意。
他其實不太喜歡獵物超出自己的預想範圍内。
變回真身後,思想與行為似乎也受到源自動物本性的影響。
他竟覺得那白白的、散發着幽幽香氣的小花很像她。
堅韌不屈、富有生機、對俗世看得通透,與他不同。
眼瞧着大貓突然耷拉下來的耳朵,少女不太懂它突如其來的低落,隻是安撫般摸了摸它的頭頂便轉身離開。
望着她遠去的背景,大貓無聲地嘶鳴了一下,将身體縮回小白蛇的模樣,輕巧繞開碎石,不急不慢地跟少女身後。
突然有些後悔将神識變成白貓的模樣了。
不用真身靠近她,實在是有違他的作風。
***
翠綠竹葉之間互相摩挲出聲,袅袅雲霧缭繞于周遭環境。
郁郁蔥蔥的竹林間,一道虛無缥缈的琴音如流水般傾斜而下。
越近,那琴音便越發真切。
前面便是琴女所在的澄心湖。
湖水清澈見底,有幾尾紅魚于湖底出沒,互相嬉戲打鬧。
姚念芸深吸一口氣,抱緊了懷中古琴,克服怕水的心理,慢慢踏上湖面。
古樸的琴身輕纏黑紗,似半遮面的美人袖中藏刀,透出一股肅殺之意。
【念芸,準備好了嗎?】
肩上一沉,嗣靈那熟悉的聲線出現,姚念芸險些抱不穩懷裡的琴,眼中熱淚盈眶。
她偷偷将眼角的濕潤用手背擦掉,免得嗣靈瞧見現在的窘态。
在這陣中一個人呆了一天一夜,方才在大貓面前假裝得淡然,但有多害怕,隻有她心裡清楚。
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她也是人,不可能不怕死。
在這異世中,隻有嗣靈是最熟悉的朋友了。
姚念芸本就抱着必輸的心情返回,卻在路上聽到識海中熟悉的聲音輕喚她的名姓。
緊接着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跳入懷中,姚念芸怔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意識,抱着嗣靈險些哭了起來。
嗣靈讨好般蹭了蹭她的臉,面帶愧疚:【抱歉,吾不該抛下你一個人,隻是吾的實體缺少一抹神識,便不能歸位來到此處,對不住了念芸。】
如同航行在迷霧中找到了燈塔,姚念芸往一側别過頭,不看它,
看似不在意實則語帶顫音:“沒事,我原諒你了。”
以後不可以扔下她一個人了……
她是真的很害怕,自從來到異世,沒有阿嫲以及朋友的陪伴後,這種孤獨的感覺時時刻刻都萦繞于身側,将她包裹得密不透氣,險些窒息。
身旁的竹林發出一陣沙沙聲響,姚念芸吸了吸鼻子,猛地擡頭,十分警惕地往那處看。
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隻鳥雀的身影都看不到。
隻有空氣中遺留的淡淡茉莉香。
她都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你在看什麼?】
姚念芸搖了搖頭,若有所思地往那處看了一眼後,又将視線移回嗣靈身上:“沒什麼,墨墨你繼續說。”
嗣靈表情很是凝重,叮囑道:【五音十二律,宮商角徵羽,古有五音療法,而琴女方才所奏的角調式中缺了一味羽音,所以才緻使你肝火上旺。】
【木火土金水對應角徵宮商羽,你等會應對她時,需一一填上她曲中所缺失的音調。】
【聽音補弦,這樣方可不使自己受傷,你可聽明白吾的話了?】
姚念芸使勁點了點頭,将這句話銘刻于心。
才剛踏入湖心處,周遭竹葉卻突然抖落。
片片竹葉飄落,似利刃般将空氣破開。
竹枝與其伴生的花木橫斜逸出,逐漸凝成一把約半人高的古琴。
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從中浮現。
化作黑貓的嗣靈尾巴一甩,纏在她肩窩處,低聲提醒:【來了!】
姚念芸抱緊了手中的琴,往後退幾步,很是戒備般看着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