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女心亂了一瞬,彈琴的動作愈發快了。
恍惚間,她竟覺得,那劍似生出了魄,魄象外顯,斬落諸邪。
那道倩影便是劍魄所化,劍之所指,便是她的心中所向,謂之為劍魄。
劍修的最高境界,竟出現在一個區區築基後期的無名弟子身上……
琴女柳眉微蹙,又信手拈出幾首夾雜着不同五音的曲調。
幾道聲波化作實體朝姚念芸襲來,隻憑借着本能,她緊握于掌心的長劍變幻莫測。
劍鋒劃破虛空,銳不可擋。
劍氣席卷而來,先前那狂肆的琴音被劍氣彈反。
偶有幾道聲波從側面偷襲,她便借力踏氣,一一躲過那快出殘影的音波。
待琴女回過神來時,那閃着寒芒的長劍已然橫于頸處。
隻需再深入半分,便會血濺當場。
她輸了。
琴女微微一笑,表情如常,但渾身血液滾燙至極,原本蒼白的唇瓣仿佛塗上了一層口脂,嫣紅濃郁。
懸于空中的琴女撤了力,連帶着她的琴與姚念芸徑直下墜,砸落在地。
似乎并不在意脖頸處森冷劍鋒,琴女臉上含着淡淡笑意,隻定眼瞧着半跪在她上方,舉劍的少女。
面前的少女綠衣破爛不堪,眼瞳沉沉無光,隻漾着濃厚殺意。
七竅内湧出了大灘的溫熱血水,正一滴一滴地滑落、溢開,在衣襟上綻放出大朵大朵的血花。
血腥氣混合着淡淡花香,滾滾煙塵浮動。
圓月沉于地表,金烏重現。
天光大亮,無聲宣判着她的死刑。
琴女眼眸輕合,胸腔處傳來輕柔得、如同羽毛般拂過的疼痛。
琴聲沒入血肉時所發出的聲音,她一直都很喜歡。
利落、爽脆,曾是她的摯愛。
與殺人于無形的銳利琴音不同,劍從來都是溫和且不失自身傲氣。
可現在,劍刃沒入胸膛時的感覺,卻好似至交間互相挽手,皮肉相觸時所帶來的溫柔觸感。
令人為之上瘾。
她徹底輸了。
***
看似平靜的破虛秘境内暗流湧動,異動頻發。
淩芊芊通紅着雙眼,手裡握着姚念芸送給她随身攜帶用于防身的短刀,語帶顫音:“鳴鶴師兄,你…你殘害同門!該當何罪!”
她呼吸急促,表情驚恐,似是不可置信般看着他,那握着短刀的手微微顫抖。
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到地上。
看着淩芊芊甚至連握刀都握不穩的模樣,鳴鶴輕蔑一笑,隔空将一道靈力打至她手上。
“啊!”
手腕忽然傳來劇痛,刹那間變得紅腫不堪。
淩芊芊身形不穩,跌落在地。
白淨衣裙沾上塵土,有縷縷形同觸手的黑霧伺機前行,欲往前抓住她的腳踝,吞噬殆盡。
淩芊芊心中一驚,慌亂下從乾坤袋裡掏出幾張靈符往它身上扔。
“滋拉——”
黑霧散去,露出裡面森然的累累骨刺。
方才若不是反應及時,那道靈氣便會直接貫穿她的掌心。
醫修最重要的便是雙手,平日裡,她最是看重自己的手,生怕它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她可是萬蜂谷谷主的女兒,就連劍門的長老跟師尊都要給她爹幾分薄面。
這個鳴鶴,他…他怎麼敢的!竟然想廢了她的醫修前途。
仿佛看出了淩芊芊的心裡所想,鳴鶴嘴角輕勾,表情懶散。
手中把玩着一本小小的古籍,緩緩向她走去:“想來這個古籍,确實是個好東西。”
語調清越愉快,像是遇見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般。
那古籍紙張泛黃,邊緣處已然被磨得圓潤,透着一股被歲月塵封已久的曆史感。
淩芊芊還想說些什麼,那廂的鳴鶴已然俯身,垂眸望着她:“你說姚師姐,是不是早就已經在琴心劍魄陣裡……”
他頓了頓,随即将掌心攤開,朝裡虛虛吹了一口氣,平靜地等待着她的反應。
如願以償看到淩芊芊那愈發憤怒的表情,鳴鶴臉上笑意未減,這才緩緩說出方才未完的話:“灰飛煙滅了呢?”
聞言,淩芊芊雙眸猛地睜大,從小接受的良好家教讓她說不出什麼下三流的話。
她小臉漲得通紅,隻憋出一句:“你不會得逞的!”
“你!咳咳咳——”
身旁驟然被籠罩上一層威壓,壓迫得她喘不過氣來。
淩芊芊艱難擡眸,惡狠狠地瞧着鳴鶴:“若是大師兄清醒了,他定然會追究你殘害同門的重大罪責!”
恍若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鳴鶴歪了歪頭,稍稍側身,語氣變得幽遠。
面上已然染上幾分病态癡纏之意,他指着側後方說道:“你是說大師兄嗎?他被我保護得很好,你無需擔心。”
淩芊芊順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卻是瞳孔一縮,下意識出聲喊道:
“芸芸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