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以為是太宰君出門前就準備好燒炭自殺了呢…現在看來,原來是個意外啊。」
她才在疑惑,畢竟太宰應該不是這種萬事周全的人,怎麽可能先把屋子烘熱呢?
想來他在進門時就已經察覺了吧。
太宰蹲在那人旁邊,沒有理會知默的裝傻,輕笑着,
「我才不會用這麽笨的方法呢,還有首領這樣,真是令人心寒啊。」
地上的男人隻是昏迷,而燒炭有很大的可能會使人癡傻,知默以為黑手黨擅長用滅口的方式,想不到竟也這麽噁心。
「可是森先生為什麽要防範你呢?」
隻聽太宰嗤笑一聲,他轉過頭來,眼神空洞得如同虛無,薄唇輕啟,緩緩吐出一句:
「沒有人喜歡看着曆史一步步重演。」
知默凜神,沒有再問,她想起森鷗外那運籌帷幄的模樣,原來那樣的人更怕死啊。
不過…
她看着太宰治,是說這個少年,也會變成那樣的存在嗎?
「那這個人,現在怎麽辦?」
不知道是不是她問了,太宰治才想起地上的人,見太宰不說話,知默建議道:
「直接從窗戶丢出去吧,既然是森先生的手筆,這個人大概已經沒救了,反正從這個高度丢下去也不會死,還少了麻煩。」
太宰聽後,也沒表示什麽,隻是說:「不錯啊,就這麽辦吧。」
實則默默收起了槍,不過以知默站的角度,并不能看見他的動作。
太宰治原本想直接把這人射死的,畢竟今天他的心情比平常更煩躁了些,不過既然知默想這麽做,那就這樣吧。
太宰一把拉起男人,輕松的抛下窗戶,甚至丢完了,才轉頭問知默,
「呐,我們這樣是不是要算高空抛物啊?」
隻見知默臉上表情沒有一絲破裂,竟是理直氣壯:
「呀?
剛剛那個人,是黑手黨派來的,也是太宰君扔下去的,怎麽能說是『我們』呢?」
太宰治一頓,他還是第一次聽到知默用語助詞,莫名有點可愛呢。
知默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麽,淺淺瞥了他一眼,随後走進廚房,
「太宰君把那裡收拾一下吧,我來弄點吃的,你不餓嗎?」
見太宰站着沒動,知默疑惑問道。
太宰才恍然,應了一聲,慢悠悠地收拾起來。
他收起地上的盆,然後将全部的窗戶打開,走出陽台,他趴在桅杆上,望着橫濱的夜景,有些出神,眼中焦距有些模糊不清,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望着的,
究竟是什麽。
沉澱着的深色瞳孔透着一絲淺意,就是這樣的眼楮,倒映着城市的繁華與絢麗,而這樣壯闊的鑑器本身,卻如同身上披着的那件風衣,毫無彩度,沒有顔色能與其相襯,如同他的主人般孤獨。
他總是拖着疲憊的身軀,頹然的活着,對這個人世間的依戀,除了橫濱、黑手黨,與世界,不會再多了。
——原本他是這麽想的,直到那樣柔軟的白色再次與黑夜交纏,并烙在鸢色的眼眸中。
「太宰君在看什麽呢,好想知道啊。」
知默不知何時走到他身旁,她束着松垮的頭發,衣擺随着風微微晃盪,彷着太宰的動作,卻隻是得體的輕倚在杆上。
用最平淡的語氣,卻說着聽起來,像是充滿了期待的話。
太宰擡眸望向她,晚風梳過白發間的空隙,将它帶起,彷彿柔軟的絲綢。
少女那幽幽的紫瞳,好似渡了一層薄薄的紗,她映不出世界的彩豔,因為她隻有自己,那個在黑暗中踱步的自己,知默是黑的,同時也是極緻的白,是無法被汙染的翮。
太宰與知默,兩個相似至極的人,但是同時,他們卻又有些不同。
太宰治找不到活着的理由,隻是因為他看透了這個世界;
而知默,她隻是還沒有找到自己的位置,才不明白存在的意義。
感受到自己被注視着,知默側頭看着太宰,眼裡盡是迷茫與疑惑。
太宰笑了一聲,
「沒什麽,隻是覺得今晚的風,好像帶來了些不一樣的東西。」
他确實沒在看什麽。
隻是,
在這樣的,
橫濱的夜,
風裡,
太宰治好像找到了
——那抹足以和純黑相襯的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