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度輻射下的異化體都相當棘手,誰也不知道它們到底變異到了什麼程度,如果不是必要情況,沒人會選擇主動和它們交手。
眼下,載具已經受損且目标太大,不僅跑不掉還容易變成限制行動的鐵籠,兩人同時作出判斷,迅速棄車迎敵。
甯钰握着手裡的槍,正提防着不遠處的異化體,一句輕飄飄的話就忽然落入耳中,語氣像是在說要去透口氣一般平常。
“我去解決。”
“你一個人……?!”
剛反應過來不對,就看到另一頭的李鸮已經提着武器如同閃電般沖了過去。
異化體察覺到即将到來的威脅,嗓子裡古怪的咕咕聲變成了凄厲的嘶吼,那隻黑色的瞳仁迅速收縮成了一道細長的橫線。
戰局一觸即發,觸手像先前襲擊甯钰那樣錯開軌道,針對性地朝李鸮刺去,速度相較之前還要快上幾分。
“小心後面!”
甯钰立即扣下扳機,異化體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那兩根細長的觸手太過敏捷,加之速度一快就越發難以瞄準,他立刻更換目标,朝着異化體巨大的眼球一頓掃射。
那隻眼球吃痛地擠壓黏膜,幾道灰黑粘液湧落在地,一根觸手臨時調轉勁頭,迅速朝着甯钰的方向襲來。
李鸮的速度也極快,刀刃在膠質擰轉的瞬間揮落,他借着另一道肢體搭成的落腳點,翻身躍至半空斬斷了半條變化的觸手。
“躲好!”
觸手斷裂的粗糙截面源源不斷地湧出渾濁的膠體,那些淌出的膠質物甚至還在蠢蠢欲動地凝結成團,試圖往甯钰的方向蔓延過去。
李鸮再次抛出标點炸彈,爆破的火光燃起,異化體卻像是有了應對之策,迅速蹬起沙土撲滅身上的熊熊烈焰。
交戰的铮铮響動伴随着粘液落地的啪嗒聲回蕩在城中,李鸮的速度比異化體更快,幾乎将它壓得節節敗退。
纏鬥仍在繼續,空氣裡卻彌漫起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甯钰分不清這氣味的來路,隻能将打開的車門當作掩體,沿着網裂的車窗縫隙,迅速朝戰局中心望去。
隔着玻璃,甯钰隻能堪堪看清異化體身上灰霧的運動軌迹。
它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而李鸮竟然還能跟上異化體的步調,一把短刀舞得能攻能守,他壓着異化體一次次錐來的尖刺,擡槍瞄準那張尖嘯的巨大口腔一頓掃射。
子彈穿過軀體,發出悶鈍的卟卟聲,異化體下颌斷裂,分不清質地的灰黑稠液沿着焦黑的爛肉汩汩流下,巨大的身軀歪斜在石堆上,幾乎瀕臨死亡。
李鸮沒有絲毫停頓地換彈上膛,槍口立即抵上了異化體一動不動的頭顱。
扣動扳機的前一秒,一陣不知道從什麼方向吹來的風卷起了夾克的衣擺,将他被血染紅的裡衣完全暴露在外。
甯钰心頭一跳,眼底一下子紮進了一道醒目刺眼的鮮紅。
李鸮不久前才重新包紮的腹部又一次滲出了大片的血迹,看這出血量,恐怕還不止是傷口開裂那麼簡單。
異變發生在瞬息之間,子彈還沒出膛,那隻異化體就在地面彙聚的粘液中凝結出了更輕盈的外殼,它幾乎在眨眼間抽身脫困,剛一逃離掌控,就立即甩起那條帶着灰霧的畸形後腿,如同離弦之箭般朝李鸮攻去。
李鸮一刀攔下了那道持續襲來的緻命攻擊,卻因為腹部越發嚴重的傷勢不得不被迫分神,在交戰中逐漸開始有些吃力。
甯钰見狀,立即對準異化體死死摁住扳機,火光從槍口宣洩而出,掀起的灰黃塵土一時間将視野全部吞沒。
煙塵飄散,異化體的注意被轉火吸引,它的前爪一揮沖出煙霧,攻勢直奔他而來。
那幾條後腿猙獰得可怖,每一次發力都會在地面留下道道恐怖的深壑。
槍管燙得冒煙,彈雨沒有片刻停歇,卻仍然無法阻止異化體襲來的勢頭。
巨大的頭顱拖拽着黏膜奔襲而至,隻剩十米距離。
真倒血黴了……
甯钰強忍住身上越發影響行動的疼痛,轉頭沖入駕駛室,卻在踩下油門前被粘液一把拖住腳踝,甩向了後方的廢墟牆堆。
嘭——
炸裂的疼痛沿着後背蔓延到全身,胸腔内傳來沉悶的共鳴,他的腦袋一片昏沉,連帶着視野也模糊不清。
指尖顫抖着不聽使喚,子彈從晃動的槍口擊出,毫無懸念地落入漆黑的長夜。
異化體的身影徹底吞沒視野,甯钰強忍着骨縫裡傳來的難捱鈍痛,他支起發麻的手肘,一下下朝卡羅拉的方向挪去。
再堅持一下……還差一點了,隻要和李鸮彙合……
遠處的沙塵落地,空曠的場地上卻看不見任何人的身影。
……人呢?
喪鐘似乎在耳畔敲響,無數記憶像海浪般将他壓倒在生死邊緣,在這一刻,所有情緒都變得蒼白無聲。
他終于開始後悔了。
“就不該淌這趟渾水,早知道不救了……”
猙獰的巨爪薅起咽喉,舉起他發軟的身體猛地拍在牆上。
高懸的重力抓住腳尖,聲音被堵在咽喉,甯钰看着那條飛來的長舌,絕望地合起疲憊的雙眼。
這下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