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認床而已，你不用管我。”

我輕輕應了聲，然後不再說話。剛剛覺得少爺有心事，但聽到他的回答後又覺得那聲音和那個張正浩太像了，一下子又沒了想要說話的意願。

“你也覺得金秘書真的抛下我了嗎？”可就在我不打算繼續對話的時候，他卻又開口了。

“這個…… ”啊，這也太讓人難回答了，我也隻是從他口中聽說他們兩個的事，什麼金秘書什麼的，沒接觸過不說，哪怕看個照片還能判斷下面相，這樣聽了聽他們的事我怎麼可能知道誰好誰壞啊？這種時候本來應該裝睡的才是，我出什麼聲啊？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那歎氣的聲音像是心頭有萬斤重。唉，不管了，“正浩啊，不管那個叫金秘書的有沒有抛棄你都不重要。現在開始好好活下去才重要。什麼過去，未來，在現在這種世道都算不上什麼，現在這時代就隻有活下去，不顧一切地活下去。”

“可如果漫無目的地活下去，我們和喪屍有什麼差别？”

聽他這麼說，我忍不住把視線轉向車外，進入夜晚後外面的喪屍更多了。可我們熄了燈，人也都躺着不動，沒有了目标的喪屍不再捶打我們的玻璃，而是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遊蕩。數量也變得越來越多。

要是在最早之前，我一定會嘲笑張少爺何不食肉糜的問題。在我們底層的世界裡，哪個人活得不像是行屍走肉？聽着别人的指揮奔東奔西，住在家徒四壁的小房間裡，然後每天準時坐到連手腳都伸不開的小工位裡，生活的意義無非就隻有活下去。但現在我并不會這樣想，我也想有目标為之奮鬥而活着，也有想要有愛的人還能被人愛着，過着和行屍走肉不同，而是像個真正的人的生活。

“張正浩。”

“嗯？”

“既然你是财閥有沒有一個叫夏佑善的朋友啊？”既然他的名字都一樣，他們的圈子裡說不定也會有同名的人。

“夏佑善？”

“嗯，比如是某個投行家的少爺之類的。”

“不認識。”

“那你了解投行圈的嗎？你家的既然是科技企業，那背後肯定需要巨額資本推動吧？你家背後的投行是什麼家族？”

“背後的家族？我爺爺的爺爺。我們家族雖然到我父親開始投資科技業，家族在明朝就是貿易起家。近代投資了石油業穩固了基礎，然後又覆蓋了其他産業。其實科技業雖然順應時代發展迅猛，但是産業重心還是在石油業上。”

原來是代代傳承的托拉斯财閥啊，那就不用借助外部力量融資了吧？“那真好，你一定有個很大的家族吧？”

“不知道他們現在都怎麼樣了。”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轉頭看向了窗外。沒有燈光，這邊看出去和沒有人煙的山上一樣，世界和世界各不相同，但這片星空卻一模一樣。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啟動了。我們早就開出了那片堵車的路段。一到白天，路上又變得空蕩蕩一片。除了路邊廢棄的車子，就是遮過視線的雜草。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喪屍視線的那個原因，白天喪屍就會變少，倒也不是沒有，隻是零星才會見到一兩個。

車子開過一座小橋後停了下來。麒麟拉上手刹後說：“這邊有小河，我們洗漱下，給車子加點水。”

太好了，終于可以洗洗了。在河邊洗漱完後瞬間神清氣爽，困意像是不曾存在過似得。

“現在這時代最好的地方就是這了。”媽媽漱完口後用手捧了幾口河水喝下後說，“河水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清這麼甜了。”

媽媽說的應該是以前文明社會的時候，隻要有文明就會有過剩的工農業，淨化過的工業廢水，經化肥養育過的田間溪水，就算治水工程再發達再完善也不可能直接拿起來喝。這樣的世界停擺不過三年，自然就發揮了令人驚訝的力量。被廢棄的村莊裡，動物已經成為了新的主人，被廢棄的田地裡，雜草已經占領稱王，河水則已全然換新，清澈得能見到河床。

“哦～這片好多荠菜！昨天還愁沒有素菜，今天可以嘗鮮了。”

沒有了農業并不意味人類就無法生存，剛到這個世界的半年裡我們幾乎都在逃亡中度過。饑餓的時候野菜和野兔是我們的主食，直到在那個城鎮裡安定下來，就隻剩了分配的粗糧和用不高的薪水買來的鹹菜。就連老鼠都得靠搶的城鎮裡，哪個犄角疙瘩要是生出什麼蘑菇野菜，早就被拔個一幹二淨。每到餓肚子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是高牆内好還是高牆外好。

“媽，對不起，要不是我，你們還能在城内過安定的生活。”

“什麼安定啊，多虧了你才能吃上這麼多肉。”媽媽說，“要不是到牆外來，還不知道城外的世界。現在外面喪屍不多了，幾個人就能搞定，沒多久後就能清完，我們也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生活在牆裡反而會覺得沒有希望，那種生活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總覺得肩上就像是壓了什麼一樣。現在我終于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上天創造人的時候把人造得和别人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就算是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也得像個人那樣活下去吧？有尊嚴有奔頭地活下去。”

聽媽媽這麼說，我忍不住轉開視線去。幾個年輕的孩子，這會兒已經在河灘上玩水玩得起興，麒麟把含在嘴裡的水往他們噴去，化作了水霧在空中化作了一道彩虹。那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玩水還能變得如此夢幻，原來電影裡那些惡加了濾鏡的畫面，在生活中真的有靈感來源。

“喂！哥！一起來玩啊！”小虎用手舀水潑向了我，我本想拒絕繼續幫忙挖野菜，但被打濕的衣服讓我忍不住也加入了他們。

就在我們一個個都渾身濕透沉浸在玩樂中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一陣尖叫聲。那顯然是女孩子的尖叫，聲音傳來的地方是……不遠處的農房。

江南地的農村大多是豪華的連排，這裡是公路和河水的交界處，無疑也是村落所在。我們雖然早就注意到了河對岸的這片農舍，但沒敢靠近，也特意停靠在了村莊的河對岸。

麒麟與我對視了一下後拿起了放在一邊的槍，我們幾個連忙跟了上去，他指揮小虎和張少爺留下來保護媽媽和車子，到不得已的時候好盡快逃跑，而剩下的三人則繞過小橋進入了村莊。

現在這種時代城市是最危險的地方，村落也是如此。不過此刻的村落已是空蕩的一片，低矮的房屋和門前的曬谷場使這片空蕩顯得愈加空曠。就算有所提防我們也沒想過這村落裡還會有人。

發出聲音的應該是這個靠近村口的屋子，房門半開着，麒麟立馬一腳踢開好擴大視角。門後的廳堂裡擺着剛煮好的飯菜，顯然是有人在這裡生活的樣子。一樓的房間不多而且門都開着，一眼就能看盡。

“會不會是去樓上了？”

“照着隊形上去。”

還好我們參加過城裡的治安隊，接受過一定的訓練。麒麟和陳棟在前面上樓，我在他們身後倒着走墊後，到了二樓後動靜一下子就變大了。我應聲轉過身去，走廊中央最大的那個房間裡，一個喪屍正在倒下的櫥櫃後掙紮。櫃子因為已經空了所以沒什麼分量，眼看着那喪屍終于掙脫開了櫃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和其他的喪屍微微有些不同，她的身體異常完整，就連皮膚都帶着些血色。能讓人分辨出她不是喪屍的，是她身上爛成碎條的裙子，和與普通人不同的瞳孔。

她的低吟着在房間裡來回轉了一圈，很快就鎖定了在角落裡瘋狂顫抖着的那個小女孩。朝她徑直走了過去，櫃子又一次絆住了她的腳，但這次的位置卻足夠她抓住小女孩的腿，雖然小女孩哭喊着掙紮着，但腳已經被她牢牢抓住。女孩用力的掙紮給了喪屍機會，被她用力往前拽上了一截後，喪屍離女孩更近了，眼看着就有了能咬到女孩的位置，她張開了滿是血的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