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想拒絕，他又說：“就算你死了，也總能有個人把你的信帶回來。”

他的話都說得如此堅決了，我沒法拒絕。他為我安排了一輛結實的軍旅車，給我裝好了設備彈藥，準備的期間來加入我的，是一個比小虎大不了幾歲的孩子。

“報告沈中尉，偵察班上等兵尹琪藤報到。”

他異常有力的軍禮把我吓了一跳，我趕緊讓他随意一些。雖然臉顯年輕，但臂膀上的肌肉一點不小，就算現在穿的是嚴實的冬裝，寬廣的肩膀和上挺的胸d部還是一副要突破衣服束縛的模樣。再加上一見面就如此标準的軍姿，一看就是個專業的士兵。我這種半路出家的人有他保護看來能保證這一路的安全。

核電小鎮的周圍有不少喇叭播着幹擾的廣播，據說是仁醫生錄下的驅散指令。雖然已經很久沒見到那群半屍人，但随便想想就知道不會虧待他們。而一旦離開了那一圈稍稍一些距離，馬路上的行屍顯然比以前多得多了，沒開多少路就會不小心撞上一個。我不确定他們是不是來自梅水，但至少目前看來沒有别的來源。

“左邊！左邊！啊！不對！右邊！”阿藤在副駕上幫我看着地圖，因為上一次從長川壩撤退走得匆忙，人又累得很，并沒能記得路。

阿藤倒是一副很興奮的模樣，沿着省道建起來的沿途鄉鎮，往往幹道邊上都是繁華但又上了年紀的老建築，每每見到這樣的建築，他都要拿出相機來拍上一張照。

“你那個相機還能用嗎？”

“嗯，是用膠卷的老式相機，爸爸聽說我要出這次任務，特地給我的。他讓我記錄些外面的世界，畢竟機會難得。不過因為膠卷已經停産了，得省着點用。”

說來現在就算不是數碼相機，也隻有拍立得。這種九十年代的傻瓜式相機還真的是很少見。“喪屍潮後，你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嗯，應該說這次任務是第一次從長樂出來。我從小到大都待在長樂，喪屍潮來後就更是連杭州都沒去過。喪屍潮剛來臨的時候我還以為全國各地也像我們一樣，通過嚴密的封鎖系統可以輕易地抵抗住喪屍潮，世界也很快會恢複平靜。沒想到都過了三年了，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那一年我初三，正在準備中考，已經一年多沒出城鎮了，連杭州都沒去過。早知道那時候就多出去玩一會兒了。”

“啊～如果世界恢複原來的秩序後，你還打算讀高中嗎？”

“我已經上完高中了。”他得意地笑着說，“隻要參加後備役，在軍隊裡就可以一邊訓練一邊上課。我們那裡沒有經曆喪屍潮，老師也都在，所以影響不大。就是課程隻有到高中為止。劉團長說這樣一來，世界隻要恢複正常秩序了，我們就能随時考大學，也不會浪費青春時光。”

雖然這麼說，但我不忍心說那些大學裡懂理論的專家已經所剩無幾，大學也一時無法重建。“你有心儀的大學嗎？想學什麼專業？”

他想了一會兒說：“說實話，沒有特别想去的，能去哪裡就去哪裡。說實在的，我隻想像普通人那樣體驗下大學的生活就夠了。”

初中之後是高中，高中之後是大學，大學畢業後找份白領的工作在辦公室裡在工位上編織報表，這可能是這個時代大部分中産階級子女的人生軌迹。一旦災難來臨後，他們的潰敗也異常迅速，除了掌握權力的人，其他人很快會毫無差别得像螞蟻一樣站成一條線。

“哥你呢？你想讀哪所大學？”

該說我想的還是沈狼想的呢？“喪屍潮來的時候，我已經是大學生了，還差最後一年就大學畢業。”

“運氣真好，又體驗了大學又不用找工作。”

“這麼說來也是，哈哈。”

和性格開朗的人待在一起，行路的氣氛也異常好。下了一天的雪在太陽出來後都結了冰。我不敢開得太快，好半天才到梅水的外圍。以前的工程車還停在那裡，不過再往近處走，見不到巡邏的士兵，也聞不到往日的嘈雜聲。我原想下車敲門，但被阿藤拉住了手，他調好信号後從車窗裡放出了無人機。也是，現在軍隊補充了更專業的設備，先進的設備更能保證人的安全。

緊閉的城門背後已經沒有看守城門的班組，幾個喪屍在聽到無人機螺旋槳的嗡嗡聲後都朝這邊投來了目光。在其之後的街坊裡我離開時是擁擠的人群，而這時已經成為了新喪屍的聚集地。我們苦苦堅守的北面幾個街坊，如今成為了人沒法逃離的牢籠。如此密度的喪屍威脅下，就算是有幸存者也一定翻不出那堵高牆。

“那……那個……是幸存者吧？”

阿藤發現了什麼，将無人機的高度微微往下放了一些，有一個孩子正趴在三樓的窗戶上看着我們，很顯然是聽到了聲響後才探出頭來。那孩子有些熟悉——是沈老闆的兒子。

“這個有擴音器吧？”

“沒有綁外置擴音器，但這款有自帶的通話功能，飛得近一些應該可以通話。”說着就降落到了三樓的窗台上。

“佑善，是小佑善吧？我是沈狼。”

聽到了我聲音的小佑善往屋裡叫了一聲，沈老闆緩緩地從屋裡出來。

“太好了！你們都活着。”

“是小狼？撤退的那個時候人實在擠不過來，我觀察了街道覺得來不及逃出來就先躲在了家裡。”

“你們再撐一下，我馬上就來救你們。”

“别心急！我這裡有糧有菜，昨天下雪後也儲存了淡水。街道上的感染者實在太多了，你們慢慢來，找到萬全之策再進來。”

“好！其他人呢？麒麟他們也有在嗎？”

“沒見到，那場戰鬥的時候你們的人都去前線了，大規模的感染來得太突然，大家都來不及互相通信。你們在哪裡？如果在城外的話要不要在城鎮附近先找找？憑你一個人也進不了這裡。”

“我知道了，我先找找，你們照顧好自己，我很快會過來的。”

“嗯，謝謝你！現在能聽到你還活着的消息就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無人機的電沒法撐很久，阿藤開始回收無人機。不過這倒是給了我不小的希望。也是，就像麒麟曾經說過的，配角肯定要為了主角而犧牲，他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一起死了？他們在這個世界生存的經驗這麼豐富，肯定也像沈老闆一樣找到地方躲避了。

“哥，現在怎麼辦？”

“從城鎮北門進去，那次戰鬥發生時北門已經開始撤離民衆，那扇城門肯定開着。雖然街坊都有圍欄攔着，但是圍欄之間的城鎮幹道上行屍不會有這麼密集，我們有車，可以從幹道上觀察城鎮裡的模樣。”我一邊解釋一邊挂擋，我就知道，他們一定都還活着的。